货的商人都觉得今年生意好做,特别是挨着铁路的省份,现在都开始包车厢送货。比如河南的炸麻花,麻花炸得酥脆咸香,在京城卖得很好,就是城外的普通
农户也愿意花几十个大钱买一包炸麻花给孩子过年吃。
过年的时候炸麻花卖得特别好,以前河南的商人就包了一节车厢,现在一共包了四节车厢,整个开封府的货郎在收麻花,开封府下辖的几县百姓开始炸麻花做花生糕,还有人炸红薯丸,加上红薯粉这些,都是白天货郎们走街串巷收了货晚上送到车站,后半夜火车进站,火速装车,第二天京城百姓和一些外地商户就能买到这些炸货了。
河南府只能算发了小财,正经发大财的是山西的晋商,他们的酱菜早就名扬京城,加上他们资金雄厚,各类商品都有涉猎,在京城买卖货物包了六列货车,比起河南才四节车厢,晋商表现出不屑。
晋商的财大气粗各地官员和商人看了都眼红,眼红也没办法,晋商确实有钱。
然而也有看不上晋商的商帮,那就是粤商。粤商看晋商就拿眼角看,他们和晋商在京城斗富。
晋商靠的是北上罗斯这条商路,粤商靠的是海路通四方,晋商包下了庙会上的戏班子给京城的老少爷们免费看戏,粤商就买下京城的年货挨家挨户派发。在斗富这一块晋商输了。
输了之后他们不甘心,晋商有个粤商没有的优势,他们和八旗权贵更亲近,以前多尔衮扶保顺治皇帝进中原,清军的军费和晋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晋商就请各处王府的主人喝茶,本来是吃席的,但是因为老五阿哥和老三阿哥去世,宗室三个月内禁止排宴席,所以一起去坐坐喝喝茶,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粤商干瞪眼,他们是真没这个面子,这一局败下阵来。
海棠他们王府是弘阳去了,弘阳跟雍正解释:“人家说北银号南钱庄,我那是因为几个银号的泰斗人物三请四请才去的,本来是想聊聊钱庄的事儿,没想到大家都在,挺意外的。”
他这意思是您别骂我一个人,大家都去了,多少铁帽子王都在,而且弘杲也去了,不能拉着我一个人念叨。
雍正冷哼了一声,他就看不惯这群斗富的人,下旨把两个商帮骂了一顿,说他们铺张浪费恣意奢靡。骂完后在京城的商人出门都不敢穿太好,都换上了粗布棉衣,个个臃肿,袖着手和老北京人没差别。雍正也就是骂了他们一顿,下旨申饬铺张浪费,圣旨是翰林院起草的,洋洋洒洒把这群斗富的人骂得入木三分,真可谓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本来京城官民们以为这是今年年底最大的乐子,还有不少百姓感慨没白捡的好处可拿了,没想到临近封笔,雍正又弄出一桩大事来。
他下旨改革科举,科举除了考文章外,在考试前会加试数学,藩语,化学,工学等一系列杂学,这些杂学成绩优异者可直接补相应的缺。同时下旨,各地衙门负责钱粮刑名的师爷要朝廷任命,不再是县令指定。
这圣旨一出,天下肯定震动,京城先炸了锅。
官职本就是有数的,让学杂学的分了去,读书人得到的官职就少了。这些年来,新学,捐官,荫官这些已经蚕食了读书人的机会,现在又出现了一杂学,读书
人日后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官场里面礼部翰林院的反应最大,这两个衙门就是读书人盘踞的地方。京城里面不少等着考试的读书人也开始四处串联请愿,这里面江南的读书人最多,江南毕竟文风浓厚,频频出神童,特别是明代,这里的读书人几乎把持了朝堂,甚至如今出身江南的大员也有很多,比如张廷玉,他家就是江南的大地主,父子祖孙都是靠科举出仕。
因为下半年江南顶尖的富商被处理了一波,导致今年江南富商在京城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就是想把关系维持下去找人游说都没机会,各个王府避着他们,担心再被人写在册子上肆意点评。
这圣旨发下去后,雍正就正式封笔,开始享受生活,和年贵妃诗词唱和去了。
然而京城里面找关系走门路的更多了,扎拉丰阿和海棠从西郊回到王府,就听放假的安康说:“外面不认识的人见天往咱们家送礼,管家都把家里的侍卫和太监安排去了门上,看到那些来送礼的和人家撕巴一阵子把礼物推出去。昨日我和阿玛额娘出门还听见太监抱怨这差事撕烂他两套衣服了。”
海棠说:“给他们赏些钱,让他们趁着外面成衣铺子没关门赶紧买了穿上。”
现在外面的成衣生意也蒸蒸日上,就是简陋版的缝纫机让海棠看到一次吐槽一次,那玩意真的是傻大笨粗,然而造办处太忙了,十一阿哥没时间改良这玩意。
安康说:“阿玛昨日赏他们了。”
安康昨日和她阿玛额娘去佟家,佟家的鄂伦岱病了,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去探望。海棠就想打听鄂伦岱的病情,问安康:“你外祖家老太爷身体如何?”
安康说:“我看着好着呢,就是得了风寒,能吃能喝,昨日一群人拦着他别喝酒,吃药就不能喝酒,他不听,非要拉着我阿玛碰一盅,我两个舅舅都没拦住他。”
听着确实还精神呢。
安康说:“我阿玛回来在车上说太姥爷耳朵不行了,开始耳背了。”
海棠笑着问:“别是装的吧,他不止一次装耳背了。”
“我阿玛说看着不像。”
海棠正想和孙女再说几句,就看到扎拉丰阿从外面回来。安康高兴地跑去拉着他的披风跟着进来,追着问带好吃的回来了吗?
扎拉丰阿在火盆上烤了烤手,把外面的披风脱了,跟海棠说:“孔家人进京了。”
安康问:“哪个孔家?”
海棠一听就懂了:“自然是孔圣人家啊!”她问扎拉丰阿:“进京是为了什么事儿?”
扎拉丰阿说:“自然是为了科举的事儿来的,想上书给皇上。”
海棠哼了一声,又问:“谁来了?是他们家的当家人吗?”
扎拉丰阿摇头:“不是当家的衍圣公,不过也是个有分量的主儿。”
安康看海棠态度冷淡,就问:“您不喜欢他们家?”
海棠点头:“他家有一项咱们家都没有的特权,那就是可以私设刑堂,随意抓捕拷打百姓,不受律
法责难。我不过是做了一任青海王,人家可是世袭的县令,从唐朝开始,曲阜的县令就是他们孔家人,对他们孔氏子弟也免除赋税徭役,他们这些年繁衍生息,占据了曲阜、邹县、滕县三地。朝代更迭,人家屹立不倒,究其原因用当初朱元璋的一句话能概括,当年朱元璋对赶去拜见他的孔克坚说‘你祖宗留下三纲五常垂宪万世的好法度’。”
孔氏,是最标准的封建家族,特权和光环之下,所有封建家族的腐朽都能在他家找到。
这就是海棠害怕自己的后代一直坐稳王位传下去,传到最后,压抑、腐朽、衰败,把人变成提线木偶。
安康就问:“既然这家人这么有名望,如果他们上书,四舅爷会撤了圣旨吗?”
“撤了圣旨皇威何在?朝廷的权威何在?”海棠摸着孙女的脑袋:“大势如车,碾碎一切,就如官绅一体纳粮一样,当时闹的人也很多,现在不也是乖乖遵循了。”
雍正也听说了孔氏族人进京的事儿,就交给弘晖:“你去办吧。”
弘晖领命,对待“同天并老”的孔氏,他要认真一点,一旦让孔家人受委屈了天下读书人立即跳起来骂死他。
他立即约见了孔家人和一些官员名士以及有名的才子,就向对方解释:“读书人都说让杂学拔了头筹,本王问你们,杂学能入的衙门不过是工部理藩院这些地方,剩下的这些衙门不还是有大把的肥缺吗?而且日后负责刑名钱粮的也是流官,难道不是一下子多了很多缺?他们就看到少了几个缺,却从不看看一下子多了几千个实缺,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是看不上八品九品不入流的官儿?须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每一科状元只有一个,名落孙山的怎么办?那些被戏称如夫人的同进士怎么办?”
弘晖说得天花乱坠,然而这些人心里都不放心,因为从十年前的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到如今改革科举,这就是一点点在削去读书人的特权。再不说话日后就怕没地方说话了。
被他们推举出来的孔氏认可了弘晖的说法,如今国运正隆,他家是凭借先祖名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万一蛮夷真的不讲理了怎么办?早先八旗圈地直接把孔家的地占了,那时候求告无门,要不是多尔衮为了安抚人心让八旗把孔家的土地吐了出来,他们没办法把八旗怎么样。
他们家一贯是做顺民,金朝时候做金的顺民,元朝的时候做元的顺民,明朝的时候做明的顺民,清朝了,就做清的顺民。
孔氏认可了弘晖的说法回山东去了,读书人里面再难推出和孔氏媲美的人家,加上他们担心闹得大了被朝廷除名,十年寒窗若是落下个不能科举可怎么办?内心软弱的他们闹了个虎头蛇尾,到了除夕这事儿都没人再提。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