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民国]

33、过年 (1)二合一

老孙手抖得不成样子,扔出带血的子弹时,一把破嗓子都颤抖:“成了。”

廖海平这才睁开眼睛,喘起粗气,半晌吩咐下去:“继续往南走。”

思想因为疼痛变得模糊,唯有一个念头明晰:既然活着逃出来了,那么就得到上海去。

他要找姜素莹

如此经历无数坎坷,终于在新的城市落下脚来。廖海平吃上磺胺,总算能够有余力打理事务,清点起财务。

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大宗财物随着烈火付之一炬。手下也死了大半,就连厂子都留在天津,带也带不走。甚至廖二爷这个名号,往后怕是也不能提了。

好在为了应急,他手上是惯常有一笔款子的。银行里也有些余额,可以供他支取,用化名买下一间公寓。

遭遇如此大的不幸,旁人都要替他捶胸顿足。但廖海平却心平气和,甚至隐隐觉得,这未尝不是一场解脱。

唯一挂念的,就是下落不得而知的姜素莹。

当然想要找到她并不算困难,但如今真的在了一个城市里,情况却变得棘手起来——在哪里见面,如何见面,见面又该怎么办,一系列问题搅成一团,就连果断如廖海平,都有些举棋不定。

二爷一向有他的考量,春红自然也有自己的。

此时宁静的公寓里,骤然响起一句:“二爷,我斗胆问一句。您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太太,您也在上海呢?”

是春红忍不住开口。

她是真的不明白,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也能和姜姑娘团聚了,二爷干嘛要避而不见?

这太不像他的做派了。

廖海平回过神,有那么一小会儿没有做声。之后他道:“还没到时候。”

既然主子说没到时候,那就是没到。

春红就算再心急,也只能瘪了下嘴:“那我明天还是先跟住太太,随时等二爷吩咐。”

简单的计划敲定完成,老孙操着破锣嗓子,从厨房里冒头骂起春红:“差不多就行了,就你话多。豆腐我热好了,你快端去!”

春红躬身走了。

人还没进厨房,已经被老孙拉着嚼起舌头:“你今日真见着太太了?她还说什么别的没有?”

看来这位是非得听到点虐恋情深的典故才成。

“还能说什么啊,太太都以为二爷没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讲起悄悄话,给静谧的屋子平添几分热闹气息。

室内温热,外面寒冷。玻璃上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方向。

廖海平把右胳膊在桌上摆平,试着蜷起手来。一次,两次,三次。每回到一半时,指头就收不起来了。

到底是拖得太久,哪怕皮肉长了大半,依旧落下些残疾。别说筷子和笔了,以后能不能握枪都得另说。

眼前又现出被击穿时的场景——血肉飞出去,十指连心,一动就打骨头缝里疼。叫人恨不得换一种活法,干脆把手剁掉算了。

但廖海平肉|体上承受着苦痛,心里却觉得畅快。因为高桥只来得及伤了他的手,而他一枪打断了对方的肠子。

猎猎火场中,四叔看见高桥死在地上,顿时吓得裤子哩哩啦啦都尿透了,哀求的起劲。

恐怕贪生怕死才是本能。但有的人天生少了些触感,须得真的死过一遭,才能觉出些不同。

廖海平也许算是后者。

太阳落山,公寓的电灯被“啪”的拉起来,远比油灯亮的多。廖海平眯起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亮度。

新世界有新世界的好处,就如同活着有活着的好处。变故来的太快,叫人眼花缭乱,却也逼着人思考,往外面走。

热好的豆腐端上了桌,老孙分得一小碗,按老规矩猫在墙角吃了,被烫的龇牙咧嘴。

廖海平却没有忙着下箸,一方面是左手不大便利。而另一方面,是他不打算再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翌日。

姜素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刚过。

眼瞅要到和春红约定好的时间,她把教学用的课本收好,装进布包,向讲台下的学生们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放课。”

女学生们瞧出她急着要走,于是没大没小的打起趣来:“密斯姜今天恁的这么着急,是不是有爱人来接您呀?”

说完自己先害臊了,于是相互打闹起来,嘻嘻哈哈,满脸通红。

姜素莹听了,停了脚步,回身温声道:“我没有爱人,只是一个女性朋友。不过你们倒是提醒我了——记得把八十六页背好,明天我要随堂小考。”

“密斯姜,饶了我们吧——”

“刚刚是谁胡说八道的,还不快去给密斯姜赔罪!”

身后响起一片天真的长吁短叹,叫姜素莹忍不住扬起嘴角,往外走的脚步都轻快起来,不多时就到了校门口。

西郊大学原是教堂改的,门口立着一樽圣母像。雕刻师大抵没留过洋,因此圣母脸圆肚胀,很有点弥勒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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