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东生真是言词犀利!几句话就把贾珍打入黑名单,再难翻身。
这就是古代文人的把戏,一件件小事,被陈东生上升到欺师灭祖、礼法尽丧的高度。
并且最关键的是联系到了乾德皇帝清理亏空、刷新吏治的新政上面!
这才是根本!
陈东生又素有直名,这样一步脚印一个坑地来,乾德皇帝才会重视。
目光下移。
贾琮看到乾德皇帝的朱批更是犀利:“观陈卿所奏,朕览之骇甚!贾珍世受皇恩。
皆所犯的不法之举,即命有司查实,取贾珍对证。
若情况属实,朕顾念贾家先辈之功,不施以刑罚。
然大罪可免,所犯之事却不可赦也,削其爵位、脱出大宗。
令荣国府小宗或另觅族人承祧.......贾珍欺上瞒下,莫不以为朕乃可欺之君?”
贾琮一字一句地看完,彻底放下心来,此番由绣衣卫出马。
想要获取贾珍的不法事件,几乎没有什么阻碍,这件事差不多可以落下帷幕了。
其实,无论是从救秦可卿为目的,还是从未来贾府的整体大局观来看。
贾珍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是他前进道路上的阻碍、毒瘤。
所以必须踢掉的,同时也是他借助贾府、留在贾府不得不做的事。
“王统制督察九省兵备,远离京城,书信遥不可及.......”
贾政叹道:“而且陛下令小宗或另觅族人承祧.......”
贾琏、贾蓉闻言心思各异,相继无言。
乾德皇帝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首先查明情况属实,狠狠打一棒给个甜枣一般整掉了贾珍。
既处罚又宽容,同时还顾忌了太上皇颜面。
也给了陈东生以及其他激进言官一个满意答复。
让这些监察官更有勇气、信心弹劾不法事件。
最后令荣国府顶替宁国府大宗,没有给王子腾半分不安的信号。
对于王子腾来说反而是好事,因为他的妹妹王夫人、侄女王熙凤都在荣国府。
乾德皇帝还表明他实行新政的决心,如此正好需要拿一个勋贵开刀,杀鸡儆猴之用。
贾政还在想着如何挽救贾珍,贾琮无奈摇了摇头。
唉,都是一群猪队友。
贾家就没有一个真正能办成事的男人。
贾芸倒是还不错,可惜是旁系,又一介布衣,而贾兰还小。
贾琮在找秦钟谈了会儿话,如今贾珍栽了大跟头,定然要有所收敛了。
他决定把秦业拉过来谈谈,和离必然大有希望。
对秦可卿来说,既能性命无忧,又能保全名节。
虽然和离再嫁,被这时代的社会风气普遍瞧不起。
但,对比原先最坏的打算,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了?
绣衣卫百户徐彪向刑部谳审司郎中赵怀中妥协。
把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东西、抓来的人悉数给了刑部谳审司结案。
他虽然很有元气,可也不是个浑人,一番三思而后行。
打定主意,功劳抓不成与其闹翻,不如主动卖个人情。
要说他们两人官职相差了两级,百户是正六品,郎中是正五品。
大楚朝没有明朝那种武将地位普遍比文官低的情况。
当然武官总体来说比文官要矮一截,孔孟当道、士人中坚嘛!
只是没明朝文武差距那样夸张,楚朝内阁权力的缩小由此而来。
地方上的总督、巡抚、统制、将军、都统等一系高级官员。
直接授命于皇帝,使得皇权大大加强。
徐彪交差后也不回提督衙门,百户、千户。
虽是一字之差,却隔着一品两级。
千户是正五品官,副千户是从五品,俸禄、权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接触的层面也大有不同,到时他向上司说话都有点底气了,奈何无后台无关系。
他穿着一身飞鱼服、绣春刀、鸾带。
徐彪昂首阔步从昭狱里面,动刑出来的。
给人勾肠、灌毒、铁刷、重枷.......杀过达官显贵的人。
浑身上下便有一股冷冽的煞气,他默默走向东四牌楼。
东四牌楼本司胡同“本司”是教坊司,北部是演乐胡同,南部是勾栏胡同。
本来教坊司是归礼部管的,太宗时期,光禄寺并入礼部。
教坊司归刑部管辖,刑部主管刑名、律例修订、人命案件等。
教坊司的女人是罪官之女,在此落户,谓之“乐籍”,很难赎身。
教坊司是官营娼妓,自然有官管。
徐彪是常客,同时又是锦衣卫,自然无人敢拦。
交了钱也有老鸨、龟公招待迎接,说是声色犬马的场所。
不过好多官员前来享乐,却是不露面的。
对于徐彪大摇大摆地穿公服就敢来。
那些自觉惭愧的“蒙面侠”见到徐彪如此“胸怀坦荡”,不由得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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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身舒坦的离开教坊司后,徐彪径直来到演乐胡同。
一阵步履无声又来到另一个熟悉的接头地点。
那双犀利的眸子令对面的杨凌峰恐惧。
“是谁叫你们去宁国府闹事的?”
“大人,是一位小公子哥,遮遮掩掩的,我也看不清面貌,给了我们钱,我们就.......”
杨凌峰不安地说了半截。
“行了,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安分一点,兵马司那里我都不好说话。”
徐彪摆摆手,杨凌峰恭敬离去。
他转念一想,眼前浮现出一张畜无害面孔来,心道:“是不是他,也和我没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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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被受理结案,三法司呈上具结。
结果是“削其爵位,脱其大宗,令荣国府顶替或另觅族人承祧”。
贾珍彻底身败名裂,灰头土脸,宁国府跟着一起丢脸。
这是贾府近几十年来的大事,轰动一族两府,宁国府一时人心惶惶。
若是让他们知道幕后的推手是贾琮,又不知该是何等表情?
当然贾琮不会因此欣欣自得,更不会愚蠢地暴露。
这个时代宗族最注重团结的,他现在没有权力,任何一个差错都会对自己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