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灯

26 驯龙

费利克斯也开门进去了,他脱了衬衫,用她的电脑登录账号。

他刚才睡了一会儿,被闹钟吵醒的,凌晨三点有个跨国会议,他必须参加。

来中国这些天他耽误了不少事情。

他戴上眼镜,半躺在床上,电脑随意地放在一旁。

房内没开灯,电脑发出的微弱荧光让姜月迟得以看看清他。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没穿衣服,也就没开视屏。

相比他的随意,屏幕中的其他人都是西装革履。

法语她听不懂,只能从别人的长篇大论,到费利克斯简短的回应中下定结论。

他应该是做决策的那个人,别人只是在向他汇报工作。

每一分钟都格外难熬,她不清楚这场会议会持续多久。她甚至都开始困了。

可是不现场解决完这个问题,最后受折磨的还是自己。

费利克斯很记仇。

法语中断,终于有她能听得懂的语言了。

男人用标准的美式发音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费利克斯,这边需要你。”

男人终于肯将视线移向她,蓝眼睛带了点困倦,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他随手摘了眼镜,慢悠悠地打着哈欠:“后天,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

“嗯,等你。”

会议结束,他合上电脑,随手放在一旁。

人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姜月迟犹豫着靠过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和我保持十公分距离,要是敢碰到我,你会死得很惨。”

好吧,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她只能停止接近他,有些无措地坐在床上。

“嗯,说完了就闭嘴。”声音很冷。

“.......”她抿唇,“你要回去了是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他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姜月迟当然是不希望他回去的,如果是在两天前,她求之不得。

可现在......

她的私心希望他能留下来。

“如果是因为我刚才的话,我和你道歉,我.....”

他坐起身,看着她冷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爱丽丝,我说过,我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睡腻了你我会换人。”

“那......”她问的小心翼翼,“你现在睡腻了吗?”

“那倒没有。”他动作轻佻地捏着她的下巴,“说实在的,很难找到比你更合我心意的。”

姜月迟低下头,不再说话。

然后她轻轻眨眼,温热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费利克斯烦躁地皱起眉:“你他妈哭什么?”

她急忙抬手去擦;“没什么,我就是......可能是眼睛有点痛。”

她缩回被子里,背对着他,开始装睡。

可是肩膀颤抖得厉害,哭到全身都在抖。

像个小孩一样,哭都忍不住声音。

呜呜呜呜呜的。

自己使劲用手捂住嘴都能指缝里泄出来。

费利克斯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起来!”

她没动。

他直接将被子掀开,暴躁地将她拽起来。

姜月迟在他手中轻的像一张纸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眼睛红红的,鼻头红红的,脸颊也红红的。

她委屈巴巴的看他。似乎是因为他刚才那句带了点侮辱性的形容词在难过。

费利克斯真的很想直接把她毒哑。

“你要真的这么爱演,明天就去退学,我亲自把你送进电影学院进修演技!”

“我没有。”她用手背胡乱的擦拭着眼泪,“你刚才那些话本来就......很难听。”

挺好的,变聪明了,还知道反咬别人一口了。

他捏着她的脸;“我怎么感觉你更像一条狗啊。”

他的力道很大,姜月迟被捏疼了,但她忍着没吭声。

直到费利克斯将手松开,他才察觉到异样。她的脸全红了,被他捏红的,甚至还能看见虎口卡过的痕迹。

他眼神阴翳,那只将她脸给捏红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不难过的时候装难过,疼的时候反而又装不疼了。

“你的气......有稍微消一点吗?”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过分了点。但也不全然是真心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把话说绝一点,让好友醒悟。

她低垂眼眸,声音很轻:“费利克斯,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

费利克斯笑容古怪:“嗯。你爱我,也爱你的朋友,爱你的姑姑,爱你的奶奶,爱九块九的咖啡,甚至爱路边任意一条看上去很可怜的流浪猫流浪狗。”

她急着解释:“那是不同的,对朋友是友情,对姑姑和奶奶是亲情。对路边的小猫小狗是爱心。费利克斯,我只有对你才是爱,男女之间的爱。

“我只和你睡过觉,你能感受到的,对吧。”

她神情无辜,“我的体内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她主动去抓他的手,“不信的话你再摸一摸。”

他没有拒绝,任凭她带着自己的手去摸索。

但表情不变,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散漫神情:“知道我要回美国,是舍不得我这棵摇钱树了,还是舍不得我这个最大尺寸、续航久的  ?”

他说话总是尖锐带刺,侮辱性极强。

姜月迟是个保守的女生,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她伸手撕了撕手指上的倒刺,声音无端低沉许多,头也轻轻垂着,长发遮住她的眉眼,只能看见紧抿的唇。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而且......我没有骗过别人。”

“哦?”他这下是真气笑了,“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只骗我一个人?”

算了。

姜月迟沉闷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她慢吞吞地将自己塞回被子里,又慢吞吞的擦去眼泪。

身子侧躺着,她娇小的身躯占不了多大位置。他刚才说让她离他十公分,她也老实照做。

费利克斯不发一言,看着她被掩盖在睡衣下的孱弱身形。

时不时还咳嗽两声,轻轻一咳整个身体都被带动的颤抖。

费利克斯只能移开视线,选择眼不见为净。

她真的瘦弱到好像随时都会死掉,这的确让他不止一次产生过不解。

真的有这么虚弱的人?大自然中孱弱的动物会直接淘汰在整个生物界。

她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姜月迟又开始咳了,咳两下停一下。然后又归于安静。

刚点燃的烟很快被熄灭,他关了灯,同样侧躺下。

安静的夜晚,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低沉且带着烦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只回去一周。”

她顿了顿,缓慢点头。

“嗯。”

黑夜中,她像个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

回应她的是平静的呼吸。

想了想,她从身后抱他。

男人的宽厚的背给足了她安全感,她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

脸埋在上面,贪婪的呼吸着。

“我好像失眠了,我可以.......趴在你的胸肌上睡觉吗?”

他阴阳怪气的冷笑:“不继续装病了?”

姜月迟有些心虚,但她知道,费利克斯的气已经消了。

虽然他很暴躁,并且好像只在这种事情上暴躁。

明明不管任何时候都是个运筹帷幄情绪稳定的上位者。

但,他很好哄的。

她发现规律了。顺一顺毛,服个软,再装装可怜。

哪怕他将全部过程都看在眼里。

他怎么这么聪明,连她的咳嗽是装的都能听出来。

知道她装哭,知道她装病,也知道她装可怜,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明明一切都知道,偏偏还......

这么喜欢她吗,费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