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他们。”苏长安对于那些妇孺的反应皆看在眼里,但他却强迫自己压下自己心底柔软,这是事关西凉百姓的大事,他不敢,也不能有哪怕半点马虎。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而铸成大错。
他的手指在这时指向了那些手持刀戟,警惕的看着他的那些模样很是年轻的士卒们。
对于不知晓苏长安与虎偃之前谈话的诸人,苏长安的话自然有些模棱两可,但是玉山与虎偃却是在那时脸色一变。
“我可以不入关,但是他们还只是孩子,修为也并不出奇,完全不可能对你们造成威胁。”玉山很快领会到了苏长安意思,他也顾不得虎偃就在身旁,上前一步便大声说道。从他说话的语气,以及有些赤红的双目,看得出他的心头定然憋着一股恶气。
“是,他们的修为确实很低,可同时他们也很年轻。”苏长安如此说道。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的冷静。
但当他说出这样一段话时,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已经断送了他眼前这数百位看样子与他年纪相仿的蛮族少年的生路。
“你!”玉山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的迈出一步,看模样似乎就要与苏长安出手。
但是,却在那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虎偃却忽然伸出了手,拦住了玉山。
玉山熊熊的气势一滞,最后还是无法鼓起勇气忤逆虎偃的意思,闷闷不乐的退了下去。
虎偃的身子也在那时似乎变得挺拔了些,他环视他周围的那些族人,目光缓慢又极为有力的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他对着以玉山为首的那些士卒,说道:“你们给苏公子跪下!”
那些士卒闻言都是一愣,但当他们看见虎偃脸上那不似寻常的严肃之色时,却不得不压下心底不解,朝着苏长安跪下。
只听扑通一声,虎偃的身子竟然也在那时随着诸人一起跪了下来。
“老朽深知人蛮二族历代征伐,恶果累累。但说到底这些都是掌权者的贪欲与野心所致,苍生无辜,我三族余部整整十万妇孺无辜。老朽恳求苏公子网开一面,带我十万族人入关。若是苏公子能成此愿,我虎偃以祖神之名发誓,我强良一千二百名武蛮绝不如关!”
此言一出,不仅苏长安一愣,那些还摸不着头脑的士卒们也是一愣。
族人突围之时,他们身为强良部族剩余不多的武蛮,自然需得保护族人,但虎偃却说,他们绝不入关。
可以想象到时蛮军在后,前面又是永宁关如同天堑一般的关隘,不得入关的他们,其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再联想苏长安方才的一番话,他们终于明了了这其中的缘由。
两族之间的积怨实在太深,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尽数化解,唯一的办法就是其中一方给出足以让另一方满意的诚意。
而他们的命便是这份诚意。
一份入关蛮族绝不会霍乱西凉的诚意。
不可避免的,在得知自己的命运被决定之时,这些士卒的脸上露出悲切之意,但很快他们互望一眼,心头皆有了决断。
“请苏公子带族人入关,我强良一千二百武蛮,愿为苏公子断后,死不入关!”
他们齐声说道。
那时,隆冬未去,旱木岭上忽有鹅白纷然而下。在枯黄的土地上铺出了一层白霜。
而他们的声音便在这漫天雪花之中荡漾开来,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