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主李洛,统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东瀛行省,如此动静,哪里能瞒得过江北耳目?唐军一动,早有驿站快马疾驰大都,禀报给那北国之主忽必烈知晓。
此时的大都,大雪漫天。虽说年关之际快要过年,可蒙古贵人近年越发不耐汉家元旦(春节),以至于大都全无过节气氛。
甚至,鞑主并未像往年那样,在此时准备新春。就连往年的过节官衙封印之令,中书省也没有下达。
因为,忽必烈和朝廷在腊月十六就已经过年了,用的是蒙古年历,比汉家过年提前了整整半个月!
也就是说,现在虽然还没过年,可按照蒙古年历,已经是至元二十四年了。
忽必烈和元廷廷已经抛弃汉家历法了啊。
这还是小事么?
所谓一叶知秋。此举不禁令汉官们愁云惨淡,个个愀然不乐,也全无过年气氛。
这事情不是明摆着么?大汗越发排斥汉化了。
就连一直支持汉法的太子,也开始对汉法汉臣冷淡,而越来越亲近蒙古色目大臣。
整个北国,蒙古旧俗完全压过了汉法。
尤其是大汗西征大胜之后,西边来了很多蒙古色目贵人道大都,朝中要职,地方肥缺,几乎都让这些新来者占据。这导致汉官越发失势。
可朝廷虽然对汉官冷淡,却对汉军仍然重视。大汗回到大都后,多次检阅汉军,赏赐丰厚,很多汉将还在西边赏赐了牧场。
更让汉官们惊愕的是,大汗前次还下令所有汉军髡头辫发,赏赐汉将国名(蒙古姓名),赐予他们十户那颜,百户那颜,甚至千户那颜的出身。
之前,虽然不少汉官汉将自己髡头辫发,取用国名,可毕竟只有小半。大部分汉军将士,还是用的汉名束发。
可是这次,大汗竟然大规模的赏赐国民,强令留辫。
旬月之间,三十万汉军就全部剃发留辫,别说大将,就是什长百长,也都有了“国名”。
汉军中虽然一直有蒙古色目达鲁花赤监督,可本来也只是零星数人。但近日汉军中派驻了不少蒙古色目将领,与汉将同掌各级兵权? 竟然到了百户一级!
不过,汉军的待遇也好了不少? 跟随西征的将士还分了金银牛羊?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这还不算,就在两日前? 就连汉军的名字,都变成了什么“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
没错? 大汗把三十万汉军一分为二? 改名叫“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
哲里木? 蒙古话的意思是忠诚,哲里木军也就是忠诚之军的意思。
克尔钦,意为锐利和箭手,克尔钦军也就是精锐之师的意思。
的确? 克尔钦军以河北? 西北汉军为主,的确更加彪悍,比蒙古色目兵马也差不了多少。
相比之下,哲里木军虽然比南方汉军强? 却比不上克尔钦军。
这可不是小事!
这说明,名义上汉军都不存在了啊。
汉官们怎么能不惊惧?可他们完全无法阻止日益失势的局面? 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内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汉化成果,全部一朝尽丧。
“咚—咚——”
大雪之中,大都城的钟声悠悠敲响,百官们潮水般涌向柩星们,参加大朝。
有意思的是,汉官们明显受到了冷落。
礼部尚书留梦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雪中,边上的中书省参政叶李一把扶住他,“忠斋公,小心呐。”
留梦炎苦笑一声,“小心何用?倒在雪中还能爬起来,可倒在朝中,就再无容身之地了。时局如此,我等该当如何啊。”
叶李举头,迎着大雪看着高大巍峨的城门,叹息道:“圣上总是圣明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工部侍郎谢昌元快走两步,小声道:“忠斋公,金日上朝,我等只做庙中的泥胎木偶,不能再有上奏了,以免朝中侧目啊。”
留梦炎是如金年纪最老的汉官,又做过宋朝宰相,所以现在是汉官之首。
留梦炎摇头,神色萧瑟的说道:“老夫,夫复何言?如金人微言轻,失爱与朝,千言万语,不如一缄。”
他指指南边,“伪唐李洛伤了圣上的心,也害了我等呐。”
都省参议王积翁也靠过来,趁着还没进宫,赶紧对留梦炎说道:“忠斋公,金日真保持沉默么?”
留梦炎不答,摇头不语。
忽然,一阵狂风卷来,吹掉前面一个汉将王镐的帽子,露出刮得精光的脑袋,和两边细细的小辫子。
不过,这王镐已经不叫王镐了,他已经被赐名叫伊拉兀兰。伊拉,大的意思。兀兰,红色之意。因为王镐长了一张大红脸,就被赐名伊拉兀兰。
王镐,不,是伊拉兀兰,他的帽子被吹掉后,不慌不忙的捡起来戴上,还略带轻蔑的瞟了瞟留梦炎等文官,似乎有点得意的摸摸小辫子。
完全不觉得髡头有碍观瞻。
“哼,一介武夫而已,去西域立了点功劳,剃了头,改了名,就敢目中无人。”王积翁冷哼一声道。
但是他怕伊拉兀兰听到,也不敢高声,嗓门压得很低。
可是这一幕,加上王积翁的话,顿时如同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让留梦炎忽然想到一个改善处境的绝妙主意。
但这个主意却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因为实在是太大胆了些。
留梦炎心中挣扎无比,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这么做,就算做了,又有没有效果。
可起码,能够体察大汗之意,挽回大汗对自己,对汉官的信重,这才是最要紧的。
留梦炎心思恍惚,七上八下,踩在雪上像踩着棉花。直到随着人流进入大明宫,他才咬牙做了决定。
干了!
“大汗驾到!”随着怯薛侍卫的唱喝,数百大臣刚刚站好位置,忽必烈就龙骧虎步的登上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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