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

6 新雪

一路无话,沈月灼觉得太无趣,正想找些话题和褚新霁聊,侧眸却见他长眸轻阖,似是陷入了小憩。

她小声地唤他,也没有回应。

沈月灼抿唇想了一会,将他的西服外套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

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好似和他重新缠在一起。

仿佛已经彼此交换过余温。

沈月灼压住怦然跳动的心脏,庆幸他现在睡着了,不然一定会瞥见她局促又紧张的神态,她低下眸,拿起车里常备的矿泉水轻轻抿了一口。

甘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沁凉的水却怎么压不住浮出的烫意。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车窗外灯影跃动,男人修长分明的指骨轻握住西服布料一角,防止滑落而下。

*

沈月灼本意是挑一家价位合适的餐厅,她刚毕业,手里大部分资金都用来支撑工作室了,现在游戏还没上线,正处在筹备阶段,因而吃穿用度方面浅浅下降了几个层级。

但褚新霁目光淡淡凝过,径直带着她往顶层的五星级酒店走。

他身形比例极为出众,人高腿长,沈月灼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褚新霁臂弯间搭着那件外套,由侍者恭敬地引着两人到俯瞰城市的最佳观景位落座,示意沈月灼点菜。

沈月灼点了个单人套餐,包含前菜主菜汤食和甜点,分量不算多,她一个人吃也不至于浪费。

“有解酒的汤羹吗?”

“番茄汁、柠檬蜂蜜果饮。”侍者温声说。

沈月灼:“还是番茄汁吧,柠檬水太凉了感觉会很伤胃。”

侯餐的间隙,沈月灼措不及防撞入一双乌暗探寻的眸子。

好戏一眼就将她看了个透彻。

沈月灼顶着压力朝他弯唇一笑,手指却紧张地绞在一起。

褚新霁却并未拆穿她,温磁的嗓音响起,“我还没有醉到需要喝解酒汤的地步。”

他微顿,“沈小姐。”

不是月灼,也不是直呼其名,而是温吞又疏离的沈小姐。

沈月灼一时间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空气有一刹的静止。

想了想,沈月灼弯起眉眼佯装听不懂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扮乖说:“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总是没错呀,要是实在没办法,可以提前喝一瓶酸奶,也没那么容易伤胃。”

临窗的餐桌送上来一大捧玫瑰,和两个分外可爱的Q版挂件,沈月灼很快就被吸引了视线。

正在上菜的侍者见状,解释道:“这是我们酒店最近做的周年庆活动。”

沈月灼渴望的眼神就差把想要写在脸上了。

褚新霁被她盯得无奈,跟随侍者起身离开。

参与活动其实很简单,在问卷上勾选期待的菜品即可。

“先生,我们这的花束除了玫瑰还有桔梗、百合,您妹妹更钟意哪款呢?”

眼前的男人身形硕长,气质沉冷,举手投足间都是养尊处优的优雅,而跟着他来的那位小姐看上去则年龄小很多,眸子里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清冷,两人举止又不亲密,侍者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兄妹。

却见褚新霁原本温和的表情降下一层寒霜,嗓音淡沉:“她不是我妹妹。”

酒店经理见状迎上来,笑容可掬,“女友的话当然是选择卡罗拉更好。”

褚新霁并未反驳,眸底若有似无地划过一抹深色,而后大手一挥,办了张高级会员卡,预存了一笔不菲的数字金额,换了隐藏款挂件。

其实要看起来,也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褚新霁之前就总听褚清泽说,沈月灼对各种盲盒的隐藏款情有独钟,开了几百个扭蛋盲盒也没找出来,最后还是在网上收的。

想到她会露出惊喜的表情,褚新霁眉心间的郁结渐渐松动。

用完餐后,沈月灼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周边产品,也有一点收集癖,奶茶店搞的联名活动基本都会攒一套。

捏着两个款式不同的Q版挂件,犯了难,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按照左右顺序,将右手边的递给褚新霁。

褚新霁先前就看出她爱不释手,一路上都在把玩研究,跟小时候的性子差不了太多,只不过区别是,长大了懂得了割爱,也学会了隐藏心事。

但这种小东西哪里需要斟酌选择。

褚新霁:“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听完,沈月灼露出遗憾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对挂件的喜爱程度显然超过了她身边这位,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发在她的闺蜜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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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暂时没有人在群里活跃,沈月灼兴奋过后,才想起来她还在褚新霁的车上。

夜里并不算堵,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沈月灼跟杨叔和褚新霁道完别,后者淡淡颔首。

她簇然转身,“霁哥,你的西服……我什么时候洗了还你?”

“不必。”褚新霁说,“家里有佣人处理衣物。”

“但是我今天喷了香水,我怕留在你的衣服上,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其实她根本就没喷香水。

褚新霁的目光缓缓落向她,“我并没有正在交往或者暧昧的对象,不会引起误会。”

沈月灼只是想找个能光明正大和他接触,又不至于太过明显的借口而已,哪知他这么端方清正。

但比起更容易被拆穿的烂借口,她决定再努力一下。

“我隐约记得上面好像沾了口红,要不你给我看看?”

“……”

“霁哥……?”

褚新霁被她吵得头疼,推开车门,长腿迈下。

沈月灼堪堪一米六的身高,在他面前实在是太没存在感。往她旁边一站,黑影覆下,什么都没说,压迫感就已经足够强。

褚新霁好整以暇地看她翻找,“找到了吗?”

两人站在槐树下,树影婆娑,凝在脸上的视线像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沈月灼忽然很想再和他磋磨一会,免得明日等他酒意散却后,又变成了冷肃疏淡的模样。

“还在找……”有点心虚,但不多。

“哦。”褚新霁说,“不着急。那你慢慢找。”

褚新霁压低的音色里含着一点惫懒,五官隐在并不明晰的路灯下,神情染上一点似笑非笑的温柔。

沈月灼仿佛要溺毙在他的眼神里,心跳乱得像是在击鼓。

“这里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沈月灼紧紧抱着他的西服,逃一般地跑了,只留下一句,“洗干净了再还你。”

杨叔抽完了烟,才慢悠悠地过来扶他,褚新霁抬手说不用。

酒,的确容易滋生出某种掠夺的冲动。

即便是心智坚定的人亦不能幸免,只是这抹晃眼的春色,究竟是令阴暗困兽冲破牢笼的催化剂,还是会召来更强大的信念压制,谁又能说得清。

褚新霁伫足良久,才收回视线,冷性薄情的眸子里涌出复杂。

“杨叔,也给我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