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朱慈炤发愁如何经略西南,愁得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
与此同时,崇祯与太子则在弘德殿中寂然端坐,相顾无言。
御案上放着河南的军报,分别来自诸督师、总督、总兵、监军太监、监军御史。
战局之崩坏,形势之严峻,给父子两人彻底整抑郁了。
由于身边的宫女都换成了六十岁老妪,太子倒是精神了,从此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政务和学业。
但是河南这个局面,让太子实在说不出话来。所有试图解开封之围的援军都失败了,开封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现在是城外闯贼吃粮食、城内军民吃人。
就看谁先扛不住了。
最让人心惊的是,以前明军与闯贼野外会战,胜多而败少。如今却变成了一触即溃,几乎所有总兵都在极力避战。
也不知道是闯贼的战力忽的暴涨了,还是那些武将陡然生出了异心。
终于还是崇祯忍不住先开口了:“太子,你对监军御史弹劾总兵许定国的奏报如何看?”
太子斟酌片刻,谨慎地开口:“许定国在率军前往开封途中,部卒哗变、大肆劫掠,此罪一。
许定国至黄河北岸,隶侯恂统属。他前往谒见,中军大门尚未开启,中军副将丘磊阻之,许定国拳殴丘磊。此罪二。
及入谒,仍对侯恂语出不逊。此罪三。
按监军御史所奏,侯恂之子侯方域劝其立斩许定国,儿臣以为可行。
如今武将日益骄纵,还畏敌避战,再不严惩,恐怕将成尾大不掉之势。”
崇祯摇了摇头:“你错了,武将现在已经尾大不掉了。哎,人心散了啊。
侯恂的处置才是对的,你现在杀了许定国,其他总兵及其部属就更不会出力了。
你是不知道,文官掌军,对武将各种欺辱、打压。
武将们早就受够了。如今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下降,他们的反弹是必然的。
就比如左良玉,以前多么勇猛,对朝廷也忠心。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也对朝廷心寒了。逃跑、避战、拥兵自重,他也就都干的出来了。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就轻车熟路了。”
太子回道:“儿臣愚钝,敢问父皇将如何挽救危局?”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开封粮草断绝,已经开始人相食了。我们的援军则被打的彻底没了士气。
现在另调精兵来不及,开封陷落,就在一两个月之间了。
河南一失,陕西、山西、山东,都岌岌可危。
山西总兵许定国什么样,你也看见了。陕西、山东的武将们跟许定国也大差不差。”
崇祯一拍桌案,长长叹息:“是朕对不起你啊,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你。
千错万错,最大的错就在于轻率发起松锦之战。
大明十三万步骑精锐,一战尽没。
明军的脊梁被打断了,人心、士气也全散了。
如果不在松锦与东虏发起决战,如果这十三万精锐之师还在,什么李自成、张献忠,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罢了。
都怪当时的兵部尚书陈新甲,非要催逼洪承畴出战,才招致了松锦之败。”
每念及此,崇祯都痛心疾首。
太子不敢出言附和,但心中也是倍感惋惜。若那十三万精锐还在,至少陕西、河南、山西是能牢牢守住的。
父子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都到这时候了,崇祯还不忘试探试探太子:
“松锦大战刚开启的时候,许定国拟制胜方略题奏,请复设皮岛之师以牵制东虏。
你怎么看?对毛文龙你怎么看?”
太子的回答坚定而简略:“皮岛之师不可复设,毛文龙不可平反。”
“那你觉得袁崇焕以尚方剑斩杀毛文龙,是对是错?”
太子回答:“毛文龙私通东虏、拥兵自重,不尊朝廷、形同藩镇,是死有余辜,其罪当斩。
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有专断之嫌。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战局瞬息万变,作为督师,持有尚方剑,斩杀总兵官也是无奈之举,情有可原。”
崇祯点了点头,对太子的回答,说满意也满意,说不满意也不满意。
满意之处在于太子将来不会为毛文龙平反,这是崇祯最顾忌的事情,一旦毛文龙平反,那就证明自己是错的,皇兄天启帝是对的。
那还得了,太有损圣德了。
不满意之处在于,太子的看法,很明显受那些东宫讲官影响甚深。
崇祯又问道:“最近一大帮翰林都在吵闹,说定王有夺嫡之心。你怎么看?
还有,你对汉王怎么看?
等你将来登极,打算如何对待你的两个弟弟?”
太子回道:“污蔑,都是污蔑。定王只是莽撞任性了一些,要说他想夺嫡,儿臣是万万不愿相信的。
至于汉王,比定王还更任性。定王有些举动,都是被汉王带偏了。
将来的话,自然是两个弟弟封藩就国,繁衍生息。儿臣与兄弟礼尚往来,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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