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叶笛声响起,少年衔着片叶子坐在树下,轻轻盈盈地吹着笛。
笛声清脆又动听,婉转而缠绵,回荡在山谷之间,应和着夏蝉的鸣叫、黄鹂的歌、还有潺潺的流水响。
漫山遍野都是悠然的哗哗声,少年忽而停了笛声,敲着一根竹枝,轻轻地唱起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清朗的嗓音随着落花的风,卷在沙沙的林叶声里远去了。
云渺在这歌声里平静下来,倾听着群山的声音,才发觉满目都是青绿鹅黄,长尾的雀儿跃过落花的林梢,这片天地恍若世外桃源。
群山青翠,苍然如画。
“我随便唱的......”谢渊抓抓头发,“音律一道,其实我不擅长。我的两个兄长都比我善歌。”
“很好听。”云渺摇摇头,“你在哪里学的?”
“我娘教我的,我只是跟着唱。”谢渊耸肩,“我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云渺举起手,“那是小学六年级的古诗三首......”
谢渊不知道什么是六年级,但是他并不关心,只乖顺地点头,一副认真听她讲话的模样。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云渺托着腮想了会儿,“两个人隔着一水之距,却怎么也见不到面,只有空怅惘,遥相望......”
“咫尺之距,有如天堑。”她轻声说,“一水之隔,却是一生也无法抵达的距离。”
风从山下吹上来,卷起遍地桃李花。云渺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少年正在走神。
他在树下微微地仰着脸,细碎的阳光透过林叶落在他的眼里,淌过一抹又清又亮的光。
仿佛流光,仿佛止水。
-
他们花了十个日夜来到长安。
这场旅途起初很艰难,可是下了山以后,一切就变了。
他们住最好的旅店,包最好的马车,谢渊带着云渺享尽了一切山珍海味,他似乎总能从什么地方搞到大把大把的银子,花起钱来就像抛洒纸张、毫不吝啬,简直可以用挥金如土四个字来形容。
在他的带领下,云渺终于渐渐熟悉起这个异世界。
这个王朝大约是个太平盛世,百姓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已经十数年不识干戈。在这里,一切事物都有着明亮的弧度,大街小巷夜不闭户,清晨袅袅的烟火气里,小贩们推着车贩卖胡麻饼和毕罗。
平凡的生活之外,又有一片刀光剑影的江湖。这里有白衣剑客和草莽大侠,头戴斗笠的女侠穿街打马而过,也有道士和修仙者隐于市井之中。
这里的习武之人很多,谢渊虽是公卿之子而非江湖人士,会武功似乎也没什么奇怪,但他要求云渺隐瞒他会武功的事,云渺也就答应了。
谢渊同她讲了许多有关长安的事,有巍峨的太极宫、笔直的朱雀大街、文庙和武庙的钟鼓声,也有熙熙攘攘的坊市、嘈杂的江湖酒肆,还有朝堂上的趣事、文人之间的党争,以及殷川云氏在长安五姓七家之中的卓然地位。
他似乎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谈,云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唯一避而不答的就是他自己的事。
每当入夜之后,他就不再离开旅店,时常让云渺独自出去玩。云渺渐渐意识到,那一日在山间的夜晚,他极度糟糕的状态并非偶然,每到夜里他就不得不忍受某种强烈的痛苦。
偶尔,旅店夜深人静的时候,云渺会听见隔壁客房里传来少年的咳嗽声。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一到天黑他就变得那么难受。
那时谢渊正临窗眺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闻言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随口答:“我不能离开长安太久。”
再问下去,他也不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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