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他常在夜深人静的办公室,摘下金丝眼镜,阖目捏着鼻梁,一面烦躁自己居然着了个小女生的道,一面郁闷自己对她怎么都恨不起来。
她好像天生有着降服他的能耐。
哪怕是一拍两散了,还要每时每刻地钻进他脑子里,勾着他追忆有她的日子。
喝个酒,都要想起那夜她醉醺醺地扑在他怀里,对他哭,说没有人爱她,要他疼疼她。
甚至某一晚酒宴上,有个戴贝雷帽的女人,想起那姑娘过去常戴这种帽子,他目光不由停留了下,谁知主持饭局的老总误解他对人家有意思,当晚就要把那女人往他床上送。
他心绪烦乱,当场甩了脸子。
深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每每要泛起想她的思绪,贺司屿都有意去打断。
期间他的惊恐症发作过一次。
那晚纽约突降雷雨,窒息感袭击心脏,他急喘着,绷起青筋,手抖着扯开领带,仰躺在床上,止不住发冷汗。
神志不清的那几分钟,眼皮缓缓掀起一点,竟都出现了幻觉,她一身音乐会结束后的蜜桃色小礼裙,伏在床前眼眶红红,为他哭得伤心。
我出事了,你很难过?
当然啊。
贺司屿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智,擅长克制情绪,却在拉斯维加斯那夜,强吻了一个女孩子,当时有那么几个瞬间,看她红着眼睛说对不起,他甚至生出想强迫占她为己有的念头。
反正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他这儿得了好处,哪有不还情的道理。
可人家女孩子当真只是别有所图,并不钟意他,连骗骗他都不愿意。
爱而不得,恼羞成怒。
再三失控对她说重话。
他也会有这一天,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尤其后悔她最后到梵玺找他的那晚,明明想训她就不能好好吃饭,结果却是把她拒之门外。
药效渐渐发挥,惊恐的症状随之慢慢缓和,贺司屿喘气平复下去,神志却还是颠倒的。
他身不由主地抬起手,修长冷白的手指,一点点探向模糊视线中她的脸,嗓音低低的,薄弱又嘶哑:“宝贝"
指尖刚碰到女孩子的脸颊,画面烟消云散。
眼前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恍神几秒,他指尖慢慢垂落回床,不声不响合上眼。
感觉到某种情感在体内变本加厉。
比如,他当时有想要给她打电话的冲动。
再比如,他凭空生出荒唐的想法,假如她还有目的就好了,起码能笑盈盈地待在他旁边。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她如空气般渗透进他的呼吸,无处不在。
这个旧金山四季如春的早晨,一杯咖啡,又让他走神。
@“司屿,京殊特意过来,稍后你带她到医院看望你祖母。”
主座贺老爷子的话,拉回他渐远的思绪。
贺司屿眸子沉了沉,瓷杯从唇前移开,放落回桌面。
他还没说话,隔几张座位远的唐京姝美艳面容荡漾出笑,先开口:“贺先生是斯坦福金融商管双博士,我们还是校友呢。”
她主动搭话,贺司屿仿若不闻,拿起巾布轻轻擦拭了下嘴角,不搭腔。
他的脾气人所共知,气氛一室尴尬。
苏稚杳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
众人眼皮子底下,他摸出裤袋里振动的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只见他硬朗的脸庞上,面无表情被一丝波澜打破。
他盯着屏幕十几秒之久,握住手机,慢悠悠起身:“祖父,我有工作,先过去了。"
贺老爷子皱了下眉头:“你坐下,今日都在,说说家常话。”
贺司屿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察觉到老爷子的不悦,淡声道:“有外人在,也不好谈家常。”
谁是外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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