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把这一切说出口,有点像把自己心脏脆弱鼓动的一部分暴露在亲近的人面前,但实际上我还是惴惴不安,下意识想要逃避岩泉的回应。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我知道理解他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我怎么看起来都算得上得天独厚,烦恼这种事情只会让人觉得是否过于多愁善感且矫情。
特别是岩泉这个人很简单又健全,他作为独生子在一个普通传统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学习上等,人缘极好,可能生活到现在遇到最大的挫折就是牛岛,平时最大的烦心事就是及川又犯什么贱了。
但是耳旁却传来岩泉有些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
“什么?”我没懂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感觉突然有点理解了你为什么是这副性格……”
我还是没懂,茫然地问:“这是有贬义的意思吗?”
“……我为什么要贬低你!”岩泉没好气地用手刀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不过没用力。
我还在思考刚刚岩泉说的话,岩泉看我这幅傻样很是无奈。
“你是觉得我很悲观吗?”我试探性开口问,但却得到否定的回答:“还好吧?我倒是觉得你说得挺对的,你只是想的多而已。”
“你和你父母谈过刚刚那些话吗?”岩泉这样问我时,我们刚好走到自动贩卖机旁,他帮我买了一瓶冰牛奶。
我摇摇头。就像是我不希望父母为了我放弃经营已久在美国的生活,陪我回日本一样,我对着那么努力生活的人说不出丧气话。
“我觉得你可以和父母谈一谈。”岩泉给自己买了一瓶汽水,拉开易拉罐,气泡发出细碎的破裂声。“你可能会得到一点其他的答案。”
我这回听明白了岩泉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其他的答案吗?”
岩泉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反而绕回之前,他说更加理解我的性格这个话题上:“其实不止是你刚刚说的婚姻吧?你对生活里的所有事其实都是差不多的看法。”
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无比,我说不出话,只能给自己灌牛奶。
“你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一想到它有一天会消散,或者维持它带来的痛苦,你就会提前开始难过。”
“换成其他任何事也是一样。兴趣爱好也好,朋友之间的交往也好……想着有一天自己要是也能爱上什么就好了,但同时也对伴随而来的痛苦惶恐不已。”
“……可是生活不就是痛苦比幸福多吗?”我嘴硬般说道。
但没想到岩泉居然承认了我的话,他干脆利落地应下:“是这样吧。”
我惊诧地转头望向他,岩泉居然也在看我,我们四目相对,我的心脏猛然抽动一下。
“当然,我不太懂婚姻或者是爱情什么的……”说起这个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去挠头,“不过,我确实也有类似的体验。”
岩泉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像是只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已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怎么说呢,就和你一年级的时候和及川吵架的时候说的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及川都特别喜欢排球,然后有点羡慕?”
“嗯……”那场刺痛的争吵如今还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第一次接触排球的时候也觉得非常喜爱,简直要把一切的热情都投入进去,及川甚至比我更加沉迷。”
“当时的我们确实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不喜欢排球。”
“你什么意思?”我有很强的不祥的预感。
岩泉就像是要斩断我的念想一样,带着几分强势,说出的语句就像重重落在我身上的巨石:“就是你想的那样。”
“‘生活总是痛苦比幸福多’……哪怕是最爱的排球,都开始令人感到痛苦。
“原因也显而易见,我们……看不到成绩又好像没有尽头。”
如果说之前关于婚姻的谈话是让我的内心阴雨绵绵,那岩泉刚刚的话就是再给我浇上一桶水,还是冰的。我甚至产生了怪异的愤怒,凭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为什么连喜欢的东西都能带来无尽的痛苦?我为岩泉和及川感到不值,虽然自己都没有为他们生气的资格。
可能是我的伤感过于明显,岩泉非常少见地摸了摸我的头,因为通常情况下他不会对我有如此亲密的行为。他眉眼也异常温柔,像是午后拂过我脸颊的微风。
“你别搞得像马上要世界末日。”岩泉简直要笑出来。
我垮着脸,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垃圾……还是爆炸算了。”
岩泉却摇头,说:“没那么夸张。”
“我和及川还是会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不能打为止,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这样值得吗?”我无比真切地问,并且这个问题也和我的家庭问题混为一体,“明明很多时候都只有痛苦?”
“这也是关于你之前问题的回答。”岩泉果然也这样说。
“值得。”
这句话铿锵有力,却不再像巨石,反而变成了羽毛,轻轻扫过我心里酸涩想哭的那部分。
“也许,真的痛苦的时刻会比幸福的时刻多,但是为了那一点幸福,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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