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一艘巨轮的尾部,视野里半截甲板的弧线、半截深蓝的天空,一圈外国男人围着她,看起来像是凶杀案或是伦理片现场。
简直是无妄之灾。工作连轴转一星期,她刻意留出时间飞回家乡参加马拉松,结果过于高估自己的抵抗力,跑完第二天感冒咳嗽、手脚发软,从山脚的祖宅出来时,不慎踩空台阶,后脑勺磕上青石板,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来都来了,艾波暗自叹气,坐起身来,扯下身上的网,试探般摸了摸嗓子,用英语问:“这里…是……哪里?”
被海水泡得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却带着意大利口音。
水手们早在她坐起来时,就紧张得齐齐后退,只有1900还站在原地,他饶有兴致地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介绍:“这里是维吉尼亚号邮轮,你又是谁?”
艾波洛尼亚。
艾波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止住,装作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看向发问的男人。他看起来四五十岁,身材瘦削,双目有神,两鬓有几丝风霜般的白。
“你不记得了?”他问。
少女迟疑地点点头。
1900打量着她,发白的皮肤、棕色的眼睛、漆黑的长发、廉价的黑色连衣裙。如果这是塞壬,显然也不是个富裕的。
“你想要回大海吗?”
少女连连摇头。
“你会唱歌吗?”
艾波自信点头,不带丝毫犹豫,然后她就看到这个外国男人双目噌地亮起,兴奋地说:“太好了,你就在船上住下吧!”
“你想要她在船上住下?”
史密斯船长握着烟斗,打量着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钢琴家,昔日的小男孩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岁,而他也老了,这艘船也老了。他耐心地和1900解释:“她是女人。现在船上没什么客人,不需要服务员和厨娘。我不能无缘无故收留她,要么让她付船费,要么她只能下船了。”
钢琴家挠挠头,他没有钱。
曾经养殖场般住满人的三等船舱,此刻空空荡荡,女孩披着旧毛毯坐在其中一张钢丝床的下铺,脸贴着圆圆的舷窗,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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