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
付珏立于姜少娴身侧,他看姜少娴以手掩唇,那双如深渊的眼十分平静凝视着屏风上的兰花,不知是受伤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几日几度失控的西厂督主渐渐找回了对他自己的掌控。
姜少娴喜欢近距离观察猎物,抓住猎物的软肋再下手,就像他曾为近距离观察霍家,观察霍凛而深入无庸城那般,他此刻也在静静观察崇嫣。
姜少娴明悟了一点,他为与嫣儿重逢而欣喜,他喜爱幼时嫣儿的玉雪可爱粉雕玉琢,他眷恋姜家女眷贞静贤淑,娇俏温软,可眼前的嫣儿他一点也看不惯。
她就像株本该长在暖房里的名贵兰花,因为意外漂泊在外,扎错了根,与杂草为伍,胡乱生长,肆意绽放。
他把她强行移栽在身边,除去她身边的杂草虫害,可她还以为自己是朵扎手的野花呢。
倒也无妨,把长歪的枝丫修剪掉便是。
只有一点须问清楚,姜少娴撑着扶手勉力站了起来,先让付珏告知宦者拿他所说的几样东西过来,随后,他绕过屏风缓缓走到崇嫣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嫣儿,你与霍凛那竖子到哪种地步了?”
崇嫣一愣,她差点又扑上去刺杀他,结果姜少娴沉默那么久,就问这个?
姜少娴以为崇嫣不明白,他垂着眼睫,墨色的眼瞳幽暗至极:“你可曾与霍凛无媒苟合过?”
留在苍山搜寻霍凛尸首的锦衣卫来报,霍凛尸身残破,头颅被野狼叼去,尸骨无存,可姜少娴每每忆及霍凛曾夜夜出入崇嫣闺房,就浑身仿佛万千蚁虫啃噬,极不舒适。
他定要确认才行。
哪曾想崇嫣听到此话敌意浮现上来,辩驳:“我与霍凛有媒!”
闻此,姜少娴轻轻地笑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父母俱亡,姜家长辈更不存一人,我是你兄长,长兄如父,你的媒就是我。”
“我不允,你们就是无媒。”
“我不允,你们就不能合。”
崇嫣气得面色难看扭过头去,打定主意不回答姜少娴这个羞辱般的问题。
姜少娴也不气,他气定神闲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付珏叫来宦者,宦者捧着个琢盘行至姜少娴身侧,精致琢盘上放着一碗清水、铜镜以及缚手的绢帛。
姜少娴拿了绢帛上前缚了崇嫣,令所有人都出去。
他神色平淡,好似在说一件小事:“你不说也无妨,我自己查验便是。”
崇嫣面色大变:“姜少娴,你要做什么?”
姜少娴慢条斯理地净手:“嫣儿,知道么,每批宫女入宫时,都会由经验老到的宫中嬷嬷逐一验身,以保入宫女子身子纯净。”
“世家贵女洞房花烛时亦会准备元帕来查验新妇是否为完璧之身。”
“我们此次自然用不到元帕这等物,此地也不像宫中那般器具齐全,更无嬷嬷在侧,能验你身的,只有我。”
崇嫣脑子嗡嗡,眼看着姜少娴擦干净手后拿了铜镜步步走近,她面色刷白,想把自己缩起来,离姜少娴远些,可她双手被缚,动弹不了。
“阉狗!”
崇嫣厉声大骂,将毕生所听过的脏话全骂了出来,可姜少娴一点情绪都没有,他甚至抬起手抚了抚崇嫣的发顶,声音温和:“阿兄陪着你,我不甚熟悉此道,可能会有点疼。”
他轻声安慰着:“嫣儿莫怕,是阿兄就没关系,阿兄不是男子。”
厢房里炭火正旺,窗牖半开,冷风吹得烛火摇曳,映着墙面探入纱帘中的颀长身影更显张牙舞爪,好似阿鼻地狱里的罗刹恶鬼。
崇嫣感觉自己仿佛被水草缠住,整个人被拖入水中般喘不上气,自救不能,她本能地喊:“霍凛!”
沙匪向她走来时是霍凛持枪拦了沙匪,大昭寺时亦是霍凛执剑狠狠打断了林鸣之。
那么这一次呢?
崇嫣眼角沁出泪意,她记起来了,霍凛已经死了。
他来不了的。
崇嫣流出泪,目光哀求:“阿兄,不要。”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霍凛没有碰我,真的。”
霍凛行事无忌,每每与她亲吻时也难以忍耐,可他都一一忍了下来,不是崇嫣不愿,是他自己不愿。
他要明媒正娶,亦憧憬着洞房花烛。
因此霍凛急迫地推进着三书六礼,可知道崇嫣暂不愿成婚后,他虽不悦,也依了她。
那么好的霍凛啊,死于与她一次次亲吻下。
崇嫣泪水盈睫,哽咽非常:“阿兄,我与霍凛,清清白白。”
姜少娴扬起轻笑,嫣儿要杀他时才会唤他阿兄,不愿验身时也唤他阿兄。
这一声声阿兄是求饶,是服输,是暂时屈就,不是真的在喊他。
“嫣儿,你觉得我会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