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弱,站久了就觉着累,干脆倚在窗边,眼巴巴地等着情郎的到来。
不知多久过去,长廊尽头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那一行人都穿着官服,品阶不低。可平日里威风十足的官吏,这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挂着谄媚笑容,垂头躬身,簇拥讨好着中央的青年。
中间那人身姿如玉竹挺拔,着一袭低调内敛的墨色缂丝杭绸绛袍,看不见脸都能感受到冷淡又凌厉的威慑感。
叫人难以忽视,却又胆颤心惊,不敢窥探。
越明珠吓了一跳,飞速后退躲进屋里。
天啊,裴晏迟怎么会在这儿?
大家不是都说他正在南下清缴逆党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越明珠对政事一窍不通,可能隐约感觉到,这办事的效率未免太高了一点。
她忍不住惴惴不安。
裴晏迟跟裴惊策一母同胞,只大裴惊策四岁,但秉性跟那个不着调的亲弟弟截然相反——
惊才绝艳,矜贵冷淡,是所有人都称赏不已的天之骄子,最严苛的言官都对他不尽溢美之言。
然而越明珠很清楚他的真面目。
去年初裴惊策在猎场被鹰抓伤,左肩血流如注。正值裴晏迟的马车经过,她跑去拦驾,想让裴晏迟送人去太医院。
马车内的人连帷裳都懒得掀开,听她细细描述胞弟受伤之重,也丝毫不为所动。
等她说完,问的竟然是:“你们进皇家猎场,可有口谕?”
当然没有。只是有皇亲国戚在,宫里人都睁只眼闭只眼。若较真起来,这完全算触犯宫规。
很不巧,裴晏迟就较了真。
于是,越明珠不仅没有搬到救兵,还莫名其妙领了一顿罚,回家思过了整整半月,甚至因此没能去探望伤重的裴惊策。
从那以后,她就悄悄对裴晏迟有了大成见。
但越明珠只敢在心里抱怨。明面上,她一点都不敢招惹裴晏迟,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跟裴惊策的关系,以免节外生枝。
虽然不知道裴晏迟出现在这做什么,但只求他快点走,别发现她,更别碰上裴惊策。
然而天不遂人愿,越明珠清晰听见那阵步履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几人彼此接话,什么“坐下再说”之类的。
“……!??”
没给越明珠愚钝的脑瓜子任何反应的时间,声音逼近,有人准备推门而入。
左看右看没别的地方可藏,她低头看着宽大案桌,不假思索掀开桌帔,弯腰钻进桌底。
桌帔放下,垂至离地一寸处,足以遮住下面蹲着的少女。
这玩意不透光,待在其中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越明珠的耳朵还算灵敏,能分辨出声音来自于三个人。
“大人今夜丑时才回京,杂事众多,来此处踏青本是放松,怎么又突然起了意,要细细过问后日地坛祭礼之事?”
“这些事由我们礼部操劳便好,您何必如此劳神伤身?”
“事关祭祀,不容马虎。”
最后说话的人音色明明是这其中最年轻的,可听起来极冷极冽。隔着厚厚桌帔,都能感受到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这声音很熟悉,越明珠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面对。
她屏息,小心翼翼蹲着,双手紧紧抱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求求这些人快点离开。
但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其中两位谈起祭祀流程,张口闭口便是引经据典、诗云子曰,活像是两个夫子在围着她不停念书。
害得越明珠本就不舒服的脑仁更疼了。
脖颈维持着一个弧度,酸软得要命,她想动一动略作缓解。脑袋一抬,额头就磕到了案桌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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