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九十八章 主公,同归于尽(四)

“主公——”

“休要害我主公——”

齐军那边如雷般的凄厉的吼叫响彻整个漕城南门。

后卿微怔一下,手下本欲动作的,却不知为何在看到前方那一道身影急冲扬起的衣袂涟漪时,最后敛了敛眸,始终无动。

而上方的楚沧月他们对于孟尝君的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齐国的孟尝君死了,对其它国还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因此他们自不会阻止。

只是……本以为能将孟尝君当场手刃在此的百里沛南却万万没有想到,刚在孟尝君的颈肤上划出一条血痕,便先一步被一股力道给牢牢地拽住了。

他睁大眼,瞳孔微滞地看着一只素白修长的手,那只手的五指正紧紧攥住了薄锐的剑刃。

锋利的刀口非同小可,人的手就这样凭力而抓着,自然会皮开肉绽,甚至方才百里沛南杀孟尝君的决心如此坚决,那力道自然不小,因此想用人力拽住这剑力,自然切口也必不会浅。

看着那剑面不过一瞬便染红了,那饱满的血珠成串滴落在地面,冷硬的冰器与那柔软素白的手一对比,竟有一种令人心悸震惊之感。

“为……为何?”百里沛南本能地卸下了力,唇色泛白,从那只手缓缓移上,最终望着那只手的主人。

而那只手的主公却因失血过多,身躯微微轻颤,只是她历来对自身便残酷,哪怕是此刻手已痛得浑身哆嗦,亦绷直了面容不露丝毫痛楚。

她抿着同样惨白的唇,望向自己的师长。

“山长,可否……放过他?”

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大病了一场的老人一般。

“为何?!”百里沛南仰不住情绪终低吼一声。

他的声音亦十分沙哑。

看着她,目光在她的面容与眼眸极力地巡视着,手则紧紧攥住剑柄。

这句“为何”也不知是在问陈白起为何要定可毁掉一只手来救孟尝君,还是在问她为何要让他放过他。

“陈焕仙!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莫荆看着这一幕变了脸色,只觉目眦尽裂。

他这一声咆哮如雷令陈白起微微垂落轻颤的睫毛。

她将剑更用力地握了握,那血便流得更汹涌了,沛南百里一见,只觉眸似被针蛰了一下,手上竟一下无了力,那剑便这样“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

陈白起抬眸,那一双平静得近乎魔化的眸子,带着能令人放下一切戒备信服的魔力。

“山长,还望你能别如此地绝望放弃,徒儿定不会让你与你的族人……就这般穷途末路长埋此地。”

“你、你在说什么?”百里沛南茫然地喃声问道。

那厢孟尝君也在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便目光微怔地看向了陈焕仙的那一只鲜血淋淋的手。

方才……他是用这样一双手柔弱却坚韧的手去救下的他吗?

不知为何,他曾也亲眼见过那些以身替他挡箭挡刀的人,心中从不曾有过一分波澜歉疚,但为何如今亲眼目睹这样一双手替他握住刀刃时,竟只觉胸口一阵波涛汹涌,撞击得他难以平静。

难道是因为那些人本就因他而生自当为他而死,而眼前之人,却与他并无任务瓜葛恩好,甚至两人还隔着一个百里沛南的仇怨,他却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背弃了信任他的师长,而选择这种宁可毁弃自身的方式去救下他。

他看着陈白起那张素白到荒凉的脸,一时竟忘了其它。

陈白起见百里沛南的剑落了地,便第一时间将孟尝君从百里沛南手中扯了过来,因怕被阻下她是用了全力,而孟尝君本就长得身高壮硕,他没有注意脚下,被她一拉,便防不地直接撞到了陈白起的身上。

而陈白起这虚弱单薄的身子便生生被撞得踉跄退了一步,脸色一下更白了。

孟尝君忙稳住身子,下意识扶住了她。

“你、你没事吧?”孟尝君看到她失去血色的脸,声音有着自己不曾察觉的一丝紧张。

陈白起抬眸,那一双澄清而幽澈的瞳仁令孟尝君既感觉熟悉又觉震愣。

“赶紧走!”

陈白起将他朝后推去,然后再跨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姿势无论落在何人眼中,都像一种捍卫,像一种宣示。

后卿一路看到此时,却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漠然着神色,瞳孔里流转的神色无人能够看得懂:“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在众目睽睽下,在亲疏一眼明辨下,在师长旧故面前,义无反顾选择了一个人人痛恨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陈蓉啊,陈焕仙啊,你当真真是一个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