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头拼凑缝制的,料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个时辰正是上工的时辰,曲巷中往来之人很少有男子,多是些粗糙的妇人蹲在暗渠旁洗洗涮涮,时不时的外头看一眼孩童,吆喝一声别往沟旁边去。
韩长暮这才留意到,屋舍前头的暗渠都是露在明面上的,原本用来掩盖暗渠的雕花石板大多数已经不翼而飞了,只留下屋舍门前的一两块用来进出。
暗渠里的污水哗哗的流淌,遇到淤堵的地方,便漫过了暗渠曲巷。
他愣了个神儿:“这,暗渠上的石板呢?”
姚杳朝那一起一伏的布帘子抬了抬下巴:“都被人撬了,拿去镶窗户上了。”
韩长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刻意换了两身灰突突的粗布衣裳,但走在这条偏僻的陋巷中,还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并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哥,他在沙场磨砺十几年,不知见过多少困苦难捱的人生,可他却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的长安城,竟然会有如此穷困潦倒之地。
他的目光悲悯,叹了口气:“竟有如此穷的地方。”
姚杳转头看了韩长暮一眼,脸上有一丝动容,淡淡道:“这里不算穷,毕竟挨着慈恩寺,没手艺却有力气的就替寺里做些活,种种地,有手艺的就在寺外摆个摊子,卖点儿小东西,总能糊个口,最穷是挨着京郊的那几个里坊,要田没田,要房没房,若家里再出个常年吃药的,那真是只剩下讨饭这一条路了。”
韩长暮诧异的望住姚杳:“你去过?”
姚杳点头道:“两年前,延祚坊里出了一桩灭门案子,凶手就是那户人家的娘子,她家的郎君常年卧病在床,每个月吃药就要一两银子,活生生的将家里的房子吃没了,最后要将四个小娘子都卖到平康坊去,那娘子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去买了河豚肉,将一家八口尽数毒死了。”
她的声音中没有起伏波澜,像是见惯了这种事,只是在平铺直叙一桩惨事。
韩长暮半晌无语,心生怅然,目光空洞望向曲巷的尽头,淡薄问道:“你也是难过的吧?”
姚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难过吗,难过的,见得越多,越懂得人间无常。
二人踩着四溅的污水,在逼仄幽暗的曲巷中穿行,路过一处屋舍,门帘挑开了挂在墙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端了一盆水,晃晃悠悠的走出来,艰难的将水泼进暗渠中。
韩长暮觉得那老妇人莫名眼熟,转头望了望,那满头白发撞入眼帘,他自嘲的一笑,转过头继续往前头。
姚杳的脚步一顿,低声问:“怎么了?”
韩长暮摇头:“没事儿。”
姚杳也不再追问,路过那老妇人泼污水的地方,那暗渠里似乎有些血腥气,她探身一望,只见满暗渠都是混浊的水,烂菜叶子在水里沉浮,打着旋儿流向远方,污水中并没有半点血色。
她也摇头,自嘲的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