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禄都快吓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比他在炎炎夏日里出的汗都要多。
拓跋伏允又道:“既是死遁,就再不会踏进大靖。”
听到这句话,薛禄嗵嗵直跳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韩长暮虽然始终没有吐露此人的身份,但此人果然如他所料,并非大靖人,那么,此事也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捏了捏佩囊上的流苏,心旌摇曳的厉害,他一个内侍,眼看着这官儿就要做到头了,不如多敛一些傍身银子,他日也好有个退路。
左右是个破了相的昨日黄花,死了也只配往乱坟岗里一扔,谁会在乎,谁又会探真假。
念及此,他脸上闪过决然的光,一把抓住佩囊,神情凝重道:“大人此话可当真。”
拓跋伏允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药,银票,都在佩囊里,薛大人想让她什么时候死,就让她什么时候死。”
薛禄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眼瞎吗,怎么会对阮君如此死心塌地,下了血本要捞她出去。
翌日,天还没有亮,教坊后院的那一排房间里,传出个尖利凄惨的叫声。
随后一个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教坊。
那个叫阮君的乐妓,就是被老鼠啃了脸的那个,昨夜不知受了什么屈辱,竟然不堪受辱,一根腰带挂在了梁上,悬了梁,等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透了。
薛禄嫌晦气,又是入了籍,毁了脸的官妓,死了连一口薄棺都不配有,只一领草席卷着,让板车拉去了乱坟岗扔掉,便算是他大发慈悲了。
左右不过是个过了气的乐妓,只是引了几声唏嘘,死讯便湮灭在了笙箫中,连一鞠了泪都没人撒过,还不如那投在春水里的石子,尚且能激起圈圈涟漪。
韩长暮在府中用罢了朝食,原想再去一趟教坊,看看拓跋伏允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可转念又惦记那本从藏书阁里借出来的书,便将拓跋伏允的事情暂且搁置起来,纵马赶去了内卫司。
他料理完了几件公事,便让何振福去叫姚杳过来。
何振福踟蹰片刻,才道:“大人,卑职看到姚参军房间的灯亮了整夜,天明时才灭了,估摸是一夜未睡,这会儿去叫...”
他欲言又止,实在不忍心把熬了整宿的人,从被窝里提溜出来,那是会被人骂整年的。
韩长暮揉了揉眉心,却没有何振福那般的怜香惜玉,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去叫。”
何振福诶了一声,一路碎碎念叨着,是少使逼得,都是他逼得,都怨他。
给自己壮了半天的胆,他才敲响了姚杳的房间门。
姚杳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谁啊。”
何振福轻咳了一声:“姚参军,少使大人有要事相商,让你去正堂。”
姚杳一下子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哀嚎一声:“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何振福也很无奈,又敲了敲门:“姚参军,大人在正堂等着你呢。”
姚杳疯了似的狠狠揉了几把头发,又连着喘了几口粗气,才算把那满腔子的浊气透了出去,隔着门扇,闷闷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劳何总旗告诉少使大人,卑职洗漱后就去。”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姚杳重新砸回床榻,醒了醒神儿,才无精打采的净面穿衣梳头。
她动作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收拾利落了,只是眼下的一道青色,怎么盖都盖不住,不过,她也没打算盖住。
这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说明了她公事勤勉,即便有什么差错,那也是累的,不能罚,只能奖,罚了就是没人性。
她盯着两个黑眼圈,进了正堂,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大人。”
韩长暮抬头看了姚杳一眼,险些喷出一口茶,怎么熬了一宿,就成这副鬼样子了。
他轻轻的吁了口气,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如同春风拂面:“昨日那本书,你可看过了。”
这态度让姚杳受宠若惊,她顿时想起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脸上的笑也不那么自然了,把书和昨日整理的阵法图一并搁在韩长暮手边儿,讪讪笑道:“看了,这些是卑职整理的,大人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