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丝毫不怀疑姚杳灵敏的嗅觉,他顿了片刻,疑惑不解的问:“能用到白玉去腐膏来治疗烧伤,显然病情已经极其严重了,甚至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沈娘子身上并没有伤,行动也自如,显然这药不是给她用的,这厢房里,另外住的有人。”
姚杳点头:“沈娘子并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她还带了这个垂死之人一起走,显然此人对她十分重要,这件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做得到的,必然有人帮她筹谋。”
韩长暮的思绪渐渐清晰了,沉声道:“沈娘子用这场婚事作为交换,让助她一臂之力的那个人,替她进入了王家,取到了那人想要的东西。”
姚杳抿唇淡笑:“既然是这样的,这三人,哦,不,四个人,四个互不相识的人在同样的时间里消失了踪迹,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她们身上有同样可以交换的东西,而帮助她们的人,是同一个人。”
韩长暮二人仅凭这若有似无的白玉去腐膏的味道,便很快的剖析出了事情的脉络,渐渐的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韩长暮点头:“剩下的,便是王家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秘密了。”
他原本是怀疑姚杳是潜入王家的那个人,但是听了孟岁隔的话,他打消了这个怀疑,也将今夜在王家的发现和盘托出,淡声道:“你还记得那个水圣使周无痕吗?”
姚杳对这个生了一张童颜,可张嘴却是老妪的声音的女子,印象格外深刻,她重重点头:“大人是怀疑李代桃僵进入王家的人,是周无痕?”
韩长暮轻轻一哂:“能有那样水过无痕的轻功的,我只见过你和她二人,那么做下此事的,除了你就是她。”
姚杳愣住了,转瞬便听出了韩长暮话中的戏谑之意,她笑眯眯道:“大人,你这就武断了吧,你的轻功也可以做到雁过无声的。”
韩长暮一愣:“我是男子。”
姚杳撇撇嘴:“您若是扮上,保准比姑娘还像姑娘。”
韩长暮轻轻嘁了一声,抿出一个淡淡的笑来,转身去看那张布满薄灰的条案。
姚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人的心怎么这么大啊,自己的心头肉都跑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就不怕被绿出天际吗?
这念头也只是在她的脑中过了一瞬,便消散了,也跟着韩长暮望向了条案。
烛火摇曳着照在上头,那薄薄的灰尘在一线光亮中流转飘动。
韩长暮与姚杳同时轻咦了一声,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这灰尘粗略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烛火一照,仔细看下来,这灰尘却分布的不那么均匀,有深有浅,有厚有薄。
灰尘厚的地方是灰蒙蒙的一片,掩盖了木料本身的颜色。
而灰尘薄的地方,透出淡淡的暗红色,老旧而枯败,有些甚至能看得出岁月经流的裂痕。
姚杳拿手虚虚的比划了一下:“大人,这些痕迹很有规律,虽然有大有小,但是您看。”她比了一下大一些的痕迹,又比了一下小一些的痕迹:“您看,这应该是长期摆放牌位而留下的痕迹。”
韩长暮点点头,仔细数了一下:“这上头,至少功过十六个牌位。”
姚杳咋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一口气死了十六个人,这不是得死绝了吗?”
韩长暮的目光突然冷厉了下来,想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件惨事。
死十六个人算什么,那件惨事了,足足死了一千多人啊。
他浅浅的透了口气,平静了下心绪,神情如常道:“去前头看看吧。”
姚杳没有听出韩长暮的声音有什么变化,点了下头,跟着他走到了酒肆的大堂。
大堂中还挂着红绸喜字,每张食案上都蒙了一层红布。
一看就是刚刚办过喜事的样子。
孟岁隔带着暗卫已经仔细的搜过一遍大堂了,每一张食案胡床的缝隙都用匕首划过,连掌柜收钱算账的柜台都没放过。
只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韩长暮负手而立,目光冷然的审视起这间大堂。
姚杳觉得腿酸,捡了张干净的胡床坐下,托腮望着虚空,目光有些涣散。
太累了,她是重伤未愈之人啊。
韩长暮望向的方向,与姚杳望向的方向不谋而合,都落在了柜台上。
那柜台上已经收拾一空了,就连后头搁酒的架子上都空空如也。
韩长暮不知道今日前来迎亲的人有没有发现不妥,或许当时忙乱,没有人留意到这些变化,但是但凡有一个心思缜密之人,都能察觉到沈娘子并非心甘情愿嫁给王真,而是借由这场婚事,谋划了一场金蝉脱壳的脱身之计。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目光上移,落在了挂在柜台上方的一个个小木牌。
那些木牌大小一样,每一块牌子上都写了一道菜名,用来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