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谦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也没说出个回应来,而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追逐过去,加深了这个轻盈的吻。
谢玟被他握住手腕,这种充满压迫力的姿势,竟然没能激起他对彼此亲密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心平静如水,仿佛沉没进一股徐徐散开的波纹中,他忽然深刻意识到——在此刻,不,在更久之前,尽管一直逼迫、索取、一直推着他向前走的人是萧玄谦,但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他才是那个始终高高在上,保持冷静,不肯施舍情爱的人。
他才是感情中的士导,是左右天平的砝码,是逮捕野兽的陷阱、制服怪物的牢笼。
他是那个掌控走向的决定者,是制造对方软肋、掌控对方的软肋的人。在亲手塑造了这样的萧玄谦之后,又一点点地把他掰成眼前的样子,那些带来痛苦徘徊、令人难以支撑的伤患和旧事,其实也是他赋予萧玄谦另一种生命后,对方传递而来的反馈。
直到如今——小皇帝强悍而出众,完全可以凭借才能做一个千古名君,自己只能起到修正辅弼的作用。但同样,这个人也脆弱得一碰即碎,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摧毁对方。
我会摧毁他么?谢玟扪心自问,我能做出决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骨中骨,血中血:
原句是《圣经》“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此处为改编。
第50章朝会
一夜的沉思没有结果。
启明六年正月二十四,早春。
春寒料峭,今年的冬日褪得格外慢,蓬松土地上还没冒出新芽,犹有残雪未消。
对宣政殿久旷多年的谢帝师,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休整与假期,重新出现在了文武百官的视野当中。朝堂之上早已换了数批新血,过半的朝臣只闻其名,而不曾见过,但一些位高权重、资历日久的老臣们,却忍不住悄悄地注视、考量着他。
无论是皇帝的旨意、还是那位突如其来的镇国公主萧潼,他们都无法被这样单薄苍白的解释说服,只不过必须在皇权面前低头罢了。而谢帝师……死而复生这四个字,从来都带着格外玄幻的色彩。
帝师看上去容貌如初,神情气度也与之前并无不同,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重返朝堂里是否有什么内幕、更无法验证京畿中的传闻。而在众臣行礼过后,这位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帝师大人还未有任何动静,位居上首的陛下便开口道:“老师身体未复,不必久立。”
此言说罢,垂立在天子身侧的崔大监便拾级而下,将帝师一直请到陛下的身旁——在龙椅的右手边,格外设立了一个御座,上面铺着毛绒软垫,柔软地蔓延过椅背。
在启朝的先例中,只有国主年幼、太后或太傅听政辅佐时,才会特设此座。
“这是什么意思?”群臣之中,冯齐钧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脑子乱糟糟地思索着,“又是调任文士、起复旧员,又是特设此座,一身圣眷……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他曾经经历过皇权对权臣的排斥,目睹过登基之后的多年种种。尽管他归根到底是属于萧家的忠臣,但依旧不得不承认——陛下绝非仁善宽厚之君。
这一遭都要把人的脑袋打懵了。冯齐钧不知道是先觉得谢玟能耐大、居然把天子治得服服帖帖,而是先想陛下才是真有本事,都作成那样了还能把人哄回来。
他悄悄看了沈越霄一眼。同僚中的小沈大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一脸“我对他俩的事儿不感兴趣”的神情,在诸多麻木脸和疑惑脸中显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