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玟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他平稳地喝了口茶,压在茶杯上的手指白皙纤润,点评道:“比在你身边有意思多了。”
小沈大人早已是低敛眉目,俯身候旨,帝师跟陛下吵架,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有插嘴的份儿。他悄悄看着案上的金错刀,心说这是要我自尽谢罪的意思吗?这宝贝脖子莫不是在他的身上待不长了?
“我身边老师待腻了。烦我了。”萧玄谦看着他道,这话就是硬邦邦地掷过来,也带着浓得呛人的醋味,但小皇帝浑然不觉,他越说越心中酸涩,脸上却还照旧一派冷酷,舔了一下尖牙,继续说道,“要是你真喜欢,我恨不得把紫微宫的牌匾换个群玉楼上去,酒池肉林、美人三千,也日日夜夜让老师看个痛快,免得你嫌我这里不好,要去别处。”
沈越霄目瞪口呆地听着。而谢玟却眉峰不动,只当萧九又说这些发疯的言论,他面无表情地道:“昏君,这么混账的话你也说。”
萧玄谦死死地盯着他,好半晌才沉下来一口气,他移开目光,看到楼里香笼里燃着的香,泛着一股脂粉味儿,差点被自己的心腹之臣气背过去,他闭上眼忍了又忍,再睁开时道:“我又不是做不出。”
谢玟道:“胡闹,把刀收起来。”
萧玄谦没个动静,他既然不动,满屋子的人也不敢动。珠帘外的风月中人更没有人敢窥视,生怕多看了一眼就被挖一双眼睛出来。
谢玟拾起那把金错刀,把玩着匕首上下嵌满的金玉宝物,他叹了口气道:“跟我怄气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试了一下刀刃,指腹刚刚碰到刃尖,就被对方的手一把夺下,谢玟的手指被萧九紧紧地握在掌心,对方骤然起身,呼吸逼近:“开了刃了。”
萧玄谦握着他的手,放在指间仔细察看了一会儿,才将那把匕首插回鞘中,却没放手,低着头忽然问:“你都看谁了?”
谢玟道:“你是要砍了他们的头,还是再把我关起来?”
他抽动了一下手,腕上被系起来的细链和铃铛轻轻地响。萧玄谦低下头望着那只铃铛,喃喃地道:“我没有……要是全天下人都死光,你只剩下我就好了。”
这发言也太自闭了,三年过后,小皇帝这德行不仅没改,还愈演愈烈。谢玟刚想纠正,就听到萧玄谦继续道:“我给老师脚腕上也戴一个铃铛吧。”
谢玟的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的神色稍微不对,萧九便贴在耳畔低低地解释道:“我就说一说,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如果没有,现在谢怀玉就不在这个脂粉欢场里,而是在他的床榻上了。他必然日日疼爱伺候,把老师养得离不开他。
沈越霄也没想到自己写的淫词艳调,都没陛下脑子里的画面黄。他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时,萧玄谦忽然转头过来,刚才跟帝师大人说话还是那个语调,一到他这儿就阴郁冷酷,满脸写着“我要弄死你”地道:“你倒是会替朕分忧。”
沈越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讪讪道:“不敢不敢,岂敢岂敢,臣……”
“还臣个屁,滚回去你的窝里候旨吧。学富五车,脑子里装得不是书是稻草浆糊?”萧玄谦气得想当场踹他一脚,又怕老师嫌他暴戾,才怒而骂道,“从今天起你就去喂马,要是帝师被你带坏了,我扒了你的皮!”
谢玟轻咳两声,萧九便变脸跟翻书似的,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臂被对方扯着,一点抗拒的余地都没有。而匆匆下楼之后,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旁观,让人肃清了整个楼宇,莺莺燕燕、丝竹管弦声,尽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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