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池伸手摘取了一缕气息,这妖气极淡,厚重中又隐含一丝凶蛮之意。笼在村落上方时却平和稳健,像收在匣子里的兵器,只作震慑守护之用。
他停住脚步,遥遥观望起这座村落。
此时村中的人们都聚在一处空地上,空地中央摆放着供桌,供桌上有一方小石碑,上刻移山大王四个字。
人们忙碌着将贡品放到桌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麦苗、一柄锄头,和一架木犁。
不多时,村人们在村老的带领下,于供桌前列好。
“鲤泉村敬告于移山大王,春岁既至……”
漓池停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这是鲤泉村的村人们在进行春祭,向移山大王祈求开耕顺利。
只不过……移山大王这个称号,怎么看都跟他们所祈求的风调雨顺收获丰盈不相干。那青色妖气中的的厚重倒是与移山之称极为相称。
漓池在心底摇了摇头,指不定这位移山大王能力繁多,只是因为具有移山之能,因而才取此做了名号呢?
不论如何,能够以妖气护佑一整座村庄,这位移山大王都算得上大妖了。而移山,也是极为了不得的威能。
漓池谨慎地遥遥观望着。他不欲横生枝节,虽无法确定这位移山大王究竟有多厉害,但出于谨慎,漓池宁愿往厉害里想。
随着祝词的唱诵,一缕缕淡色烟气从村人们身上升起。这是他们的心念力量,夹杂着他们的祈愿,因共同的意愿而汇聚成信仰。
这些信仰汇聚到炉中点燃的信香上,合着香火袅袅上升,触到笼罩在上空的淡青妖气。
漓池眯起眼睛望着村人们的信仰与妖气交融之后的变化。
这些淡色的信仰一部分融入妖气之中,一部分循着冥冥中的牵引消失不见。
妖气在得到这些信仰之后,颜色转浓了些许,但不过片刻,又循着信仰中的心念牵引,降下力量落入村人们身上。
距离太远,又是凭空观望,一时也分辨不出着力量的作用。
漓池暗叹一声,原本想要寻到人家,了解一下这世界的情况,但不想鲤泉村中在供奉一位大妖。他也不知这大妖脾性如何,自己现在这点神力也太弱了,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漓池转身离去,沿溪而上,再次进入山林。今日便探到这里好了,接下来该回去修行了。
然而走着走着,漓池却忽觉不对。有一道鲜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漓池停下脚步,转头顺着视线看去,树上枝叶微动,几只鸟雀正在上面旁若无人地梳理着羽毛。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只斑鸠身上,斑鸠身上缭绕着一层妖气,既然已经修成妖身,那便开了灵智。可这斑鸠若无其事地用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歪了歪脑袋后,又转头去啄叶柄下的小果,开始装傻。
漓池无言半晌,转回头继续向前行,不多时,便被林木掩去了身形。
斑鸠丢开啄到一半的小果,呼啦一下伸开翅膀,又缀到了漓池身后。
漓池被这视线烦扰了大半路,不知这斑鸠妖想做什么,若只是一时好奇,跟了这许久也该厌烦了吧?它又是怎么盯上自己的?
难不成是因为他在鲤泉村旁驻足观看的缘故吗?它是移山大王的手下?
马上就要到李宅了,漓池停下脚步。无论这妖怪想要做什么,总归要有个解决。
他转过身,漆黑的双目直直看向斑鸠妖,问道:“道友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见教?”
漓池正暗中戒备。
斑鸠一愣,黑色的尖嘴张开:“原来你知道我是妖怪啊?”
漓池还未来得及说话,斑鸠张嘴又秃噜出一大串话:“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怕吓着你,一直不敢说话呢!可憋死我了!”
“我跟你讲,上回有个采药的,我好心提醒他药筐漏了。这家伙‘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好生让妖着恼。”
“你打哪来的啊?我怎么一直都没见过你?”
“胆子蛮大的嘛!你是个修行者不?”
漓池打断它:“我名漓池,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斑鸠妖吧嗒了两下嘴:“你就叫我谨言吧。”
漓池忍住吐槽的欲望,问道:“道友为何一直跟着我?”
“这山林里常年不见个人影儿,我好奇。”谨言理直气壮地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跟着你,我顺路啊。”
“你这是要往哪去啊?我跟你讲,再往前面就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了。”
“这又是为何?”漓池问道。
“前面有个大妖怪,可凶了。”谨言扑扇了一下翅膀,吧嗒吧嗒道,“我跟你讲,那家伙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要是踏进了他的地盘,少不得要被他赶出来,说不准还要受点伤!”
“被吃了也说不定!”谨言瞪大了那双鸟眼,语调沉沉吓唬道。奈何那双鸟眼本就是滴流黑圆,再瞪也就是那个模样了。
大妖?漓池闻言思索起来。再往前不远处,便是李氏宅邸所在,那里可没有什么大妖,唯有宅灵后李而已。莫非是指前方更远处?可宅灵却对此全然未曾提到过。
宅灵闭塞已久,消息不通也是正常。不过,这斑鸠妖的话,也未必能全信。
“道友说与我同路……?”漓池不动声色地探问道。
“嗐!我与那家伙有仇啊!”谨言道,“上次那家伙拔了我好几根羽毛,可疼了!这回我修行有成,非要讨回来不可!”
“我跟你讲,那家伙可凶了!也就是我,才能逃得性命。我看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最好换个方向,绕过去。话说,你是从哪来的来着?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谢过道友提醒,我来到此地尚不足半个月。”漓池道,“未曾遇到过也是正常的。不知道友所说的大妖,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嘿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只绕开就是了!”谨言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