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飨。”
神明抬起眼,看着羽衣褶皱的玄鸟:“我不需要酒。”
“上神。”玄鸟调整了个姿势,他在祭坛外盘坐起来,怀中抱着一坛刚开封的酒,袖尾沾着些泥土潮气,“这是汤人最后一坛酒。”
“已经没有人可以同我喝了。”他捧起酒坛大灌了一口,突然笑起来,双眼朦胧似醉,“地府将成,因果将平,玄清教也没有了再继续存在的必要。上神曾允诺我,在那之后,送我重入轮回。”
“的确如此。”神明抬手,执起酒杯,“你也可以……随时反悔。”
“那太久了。”玄鸟说道,他又灌了一口酒,“那太久了……”
他的寿命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玄清教、玄清教……自您建立玄清教起,我就一直代您执掌它,我看着它从一无所有成长到现在,看着同心共意欲建地府的教众越来越多,可是这里越热闹,我就越觉难捱……”
神明没有说话。在玄鸟身上,有大片断裂的因果线,它们每一根都与玄鸟血脉相连,如今却飘荡在虚空中,无依无归。
许久之前,那时世间还没有玄清教,那时汤人的身影还在阳光下飞翔,那时玄鸟像过去的每一次祭典一样,停在汤人为他建起的石柱上,看着他们歌舞,看着他们奉上美酒。
他们把每一坛酒上点燃火焰,不同的酒香随火焰浓烈而起,玄鸟便将火焰最烈、香气最醇的美酒,连同酒上的火焰一同吞下肚。
那奉上美酒的汤人便欣喜大笑,他们会从高台上跃下,从肩胛伸出翅膀,像鸟儿一样飞翔。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们才会回到高台旁,在高台下方埋上挑好的美酒,等待玄鸟下一次出现时,将它们挖出奉上。
那一日的祭典之后,玄鸟像往常一样进入了火山,然后,一年又一年,一直没有出现。
……
“……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玄鸟倚在祭坛上,抱着酒坛呢喃。
……
那一次,他进入火山之后,火山的力量突然开始异动。
那不是他往常梳理调和过的那种力量,那远比这座火山所能承载的力量要大得多,大到足以毁灭整个殷土。
那狂暴的力量一直在汹涌着,他不得不一直留在火山当中。如果他离开,那这汹涌的力量转眼就会毁掉殷土、毁掉汤人。
于是他一直待在那里,一年、两年、三年……玄鸟一直没有离开火山,也一直没有看过汤人的歌舞、没有饮过汤人的美酒、没有带着他们在太阳下飞翔,直到日落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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