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明白了,你看见的也是我没脸的样子。”月娘轻声道,“你们都一样。”
“道长莫急,你修行这么久,应该有点耐性才是。”她看向从老道袖中递出的黄纸,一字一字咬出那三个写在前头的名字,“丁望、刘肆、韩生……他们都是我哥哥的同窗呢,山积书院的学生,可以读书识字、学习道理的才子,就像道长你一样,可以学很多很多东西……”
“但我就不行,我学的和你们都不一样,我学的是打络子、绣活儿,我的绣活儿可好了,城里锦绣坊内最好的绣娘,一眼就看中了我的功底,收了我做学生。她说我绣出来的东西有灵气,我最擅长绣人物,尤其擅长绣美人,粉面桃腮、双目含情。我绣很好,但绣活儿却是不教道理的。”
月娘一边倒着酒,一边柔声细语地讲着:“绣活儿好,就会受到欢迎,有很多订我绣活儿的单子,其中就有青红阁的单子。青红阁你们大约是不太清楚的,那是男人们喜欢去寻欢作乐的地方,里面的胭脂水粉、绸缎首饰用得最多、最频,用的绣品自然也多。”
“这些东西呀,少有是自己用的,多的是手帕香囊之类的小件,用来送给客人的,男人们哪懂这个?她们说是自己绣的,那些客人多半就信了的。许多山积书院的学生,也是那里的常客呢……”
……
山积书院。
几个学生聚在一起谈论韩刘丁三人与吴侯庙的事情。
“我们要去看望他们吗?”有人犹豫道。
“算了吧,他们那样的人家……我可不想去。”
“可夫子教导我们要仁义,大好年华,却要被勾魂配鬼妻,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吴侯也太严苛了些。”
“那也是他们自己招的,那样张狂怎么会不招来祸端?”
“他们三个虽然平素不好,但也不至于此。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随口说错一句玩笑吗?只是说错一句话而已。”
“也是……要不我们去看看韩生?刘肆丁望他们那样的就算了吧。”
韩生和刘肆丁望他们两个不一样,他是家贫,然后主动凑上去巴结人家,并不像刘肆丁望那样欺负人,只是跟那两个混在一起。虽然让人瞧不起,但跟着刘肆丁望,他们两个偶尔会给他一些好处,韩生家贫,也是可以理解的。
几人敲定了事情,朱康宁却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庄海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拉着他道:“庄海,你不是素来与韩生交好吗?要不要一起去?”
庄海面上一片冷淡:“去了又无法解决麻烦,我不去。”
“可是……”朱康宁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了。
一个学生走到廊下,问道:“你们听说了吗?他们请兴丰观的人来帮忙了,现在兴丰观的道士已经上山了,山上的人全都被清下山了!”
却见之前还冷淡的庄海突然面色一变,站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那些从山上下来的人才进城呢,把消息传进来的。”
庄海丢下他,转身就往外面跑。
“哎!你去哪?待会儿好上课了!”朱康宁在身后喊他。
庄海却似没听见一般,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朱康宁正要去追,却被柳江成给拽住了:“算了。”
“怎么就算了?他这两天看着不对劲儿啊,你没看出来吗?”朱康宁正在发急。
“我当然看出来了,可是他不想让咱们参合,你也就少参合。”柳江成拦住他,自己也看着庄海的方向,喃喃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
吴侯庙中,月娘的故事仍在继续。
“往常这些做好了的小件都是由小伙计送过去的,但是那一天不赶巧,师傅就打发我先去送一趟。我都不必进去的,在门外将东西交给里面的小丫头就行了。然后我就往回走,那不是青红阁里面,那就是普通的地方,只是离青红阁比较近罢了……”月娘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像是已经出了神。
她从那里离开,才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两个男人。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地,满身都是脂粉和酒气混在一起的甜腻,眼睛鼻子都是醉狠了的丑红。
她低着头,快步走开,想要离他们远一点。可是他们把她拽住,嘴里不干不净地叫着,他们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头掼在墙上,拖进巷子里……
“先是那两个人,然后又来了一个人要找他们。我认得那个人。”月娘的声音幽微呜咽,“他是哥哥的朋友,他见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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