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态下,他再多用任何一点怨煞之力,都有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坚持到把你们打出去还是没问题的。”吴侯淡淡道,又是一刀劈来。
老道狼狈躲开,那快如流光重似山岳的刀却在他躲开后就轻巧地收回了,半点多余的力量都没溢散出去。
老道瞳孔一缩,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吴侯的掌控还是如此精微,他没有夸大,以他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再撑很久,但……
吴侯又是一刀劈过,老道手捏剑诀拦住:“你欠下的终究要还!”
吴侯胸中忽然大痛,所用怨煞之力大半突然翻腾反噬,他垂头看向胸口,只见一只短短的木剑从他后心穿过,剑尖透出胸前。
那个小道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捏着一只小儿玩具似的木剑,正正穿过他的胸口。
吴侯一口鬼气喷出,身形一散,重新凝聚在大殿门口,但这一次他身上却突然晦暗了许多,仿佛落了许多灰尘。
他看向那个小道童,小道童一直垂着的脸终于抬了起来,那是一张两腮圆润犹带婴儿肥的孩子的脸,但那双眼睛……却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眼睛。
“好久不见。”他对吴侯说道。
“你……”吴侯惊疑道。
“你不记得我了?”小道童微笑道,“也是,我如今已经换了个皮囊。毕竟,原本的那个已经被你一刀刺穿了心脏呢。”
“这世上能够投胎转世的修行者,可不止你一个。”
吴侯紧紧盯着这个小道童。他大概猜得出来,他刚死那会儿布下瘟疫欲夺此地信仰之时,与兴丰观相争,过程中没少斩杀兴丰观中人,这小道童大约是其中某个的转世。可他惊疑的是,小道童方才那一剑,为何能够直接掀起他所炼怨煞之力的反噬?
因为有持戒法的力量,无论那些怨鬼是否乐意,只要他做到了使一切怨煞之苦能够三倍报偿,那些怨煞之力就可以为他所用。为此他日夜承受着后殿地下那些怨鬼的三倍苦恨之痛,在漓池一曲之前,那些苦楚已经积累到他不得不常饮三生醉以缓解的程度。
兴丰观的道士前来找他麻烦,却背着个累赘似的小道童,他不是没有警惕,却还是落入了网中。
若没有漓池之前那一曲,这小道童的一剑,就足以击散他的鬼体。他能感觉到,那小道童的一剑,还险些勾动了被压在后殿地下的那些怨鬼一起反噬,只是因为之前被琴音所抚慰的缘故,它们并没有被引动出来。那些怨鬼都是因他而死的,各个怨戾直指他而来,若是反噬起来,生生扯散他此身修为也不足为奇。
吴侯压下此想,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道童身上。
他欠着那些怨鬼的不假,可若是没有紧密相连的因果,这个道童凭什么一剑勾动他的反噬?他散布瘟疫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死后仍不甘的冤魂尽数在他庙中,活着的人中又哪里来的这样紧密的因果?
小道童冷而怨地看着他:“我此身之父死于你所散布的疫病之中,留下尚怀着遗腹子的此身之母。因夫亡的悲痛,她亦难产而亡。我父母皆因你而死,十岁之前流浪乞讨,直到被点醒前世,重归兴丰观。我强行停滞此身年岁模样,并不真正出家离世,便是为了留住此身前十年的因果,今日便应当是我了结此因果的时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每一个字都几如擂鼓,在此声的引动之下,吴侯身上所积的怨苦再次翻腾反噬起来,险些要冲破持戒法的限制。
后殿之中,地下原本被琴音抚平的怨鬼,又逐一苏醒过来,升起可怖的怨煞。
漓池坐在席上,膝头停着琴,手中却执着酒。他只一曲就足以重新平息下这些怨鬼,但却并没有动作。
月娘悄然从阴影里出现,她站在漓池身侧,目露哀求。
漓池举了举杯,转头看向月娘,他看见的是张温婉秀丽的姑娘,而这姑娘身后的阴影里,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怨鬼,他们都是被吴侯收留在庙中供养的怨鬼,只不过他们的怨,并非冲着吴侯而去。吴侯替他们复仇,使他们能够三倍偿之,在他们看来,吴侯是他们感念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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