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虽然同样是广传修行法,仰苍所教授给老汉和阴魂们的点灯法,与盲眼画师昌蒲教授给柳穿鱼的点灯法又有不同。
仰苍所传之法只有消减阴魂怨苦之效,昌蒲所传之法却没有限制,效果随心念而生,可称奇诡。
柳穿鱼只是初学者,点灯的力量也很微弱,但假如点灯的不是柳叶桃,而是一个修行许久的人呢?他们使用这个法门能够达到什么效果?
这般奇诡的法门,由不得丁芹和白鸿不产生警惕。
但在丁芹向漓池祈祷过后,她的紧张就消去了许多。
“上神说,这种法门也只能产生一些微弱的效果,柳穿鱼点灯后的效果再翻上一倍,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法门的顶头了。”丁芹对白鸿道。
白鸿好奇起来:“这又是为什么?”
世间修行法大多都是修行越高深的人施展起来越厉害,这种法门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法门就像以愿力修行神术一样。”丁芹说道。
白鸿恍然大悟。
神道修行者可以收集凡人愿力来掌握某些特定的神术,如凡人若常向某一位神明祈求婚配如意,这位神明在收集了足够多的愿力之后,便可以将之炼化修行成一门与婚配相关的神术。这便是以心念的力量来修行。
柳穿鱼所会的点灯法,便是直接将自己的心念化为术法的力量。但就像愿力修行出的神术一样,想要这种神术的力量越强,就需要收集越多的愿力,炼化修行的过程也就越困难复杂。
柳穿鱼之所以能够这样简单快速的就修成了点灯法,也是因为她本身的心念力量并不多,所能产生的效果也弱,就连乌梅这样没有修为的蛇魂都可以硬抗。若是想要用心念的力量达到让丁芹和白鸿担忧的那种程度,就不是柳穿鱼这种简单的点灯法所能做到的了。
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所求如愿的法门。
既然如此,那她们对明灯教也没有必要像之前那般警惕了。
但那位盲眼画师,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据柳穿鱼所说,昌蒲一直在寻找画中那个名叫仰苍的人,所以她在一个地方并不会停留太久,再过几日,她就准备离开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柳穿鱼最近才一直不回来,而是待在昌蒲那里,就是想在她离开前能够多请教一些东西。
来到在昌蒲时常卖画的那条街道上,她坐在一棵树下,身侧放着个背篓,身前铺着个摊子。两只眼睛像正常人一样睁着,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凑近细看,就会发现这双眼睛里并没有神采,瞳孔的颜色比正常人要浅,与虹膜混成一片暗灰色。
画摊前并没有什么人光顾,在她刚来的时候,因为是个盲眼的画师,所以还有些人来瞧稀奇,可是这一段时间下来,人们也早瞧腻了。更何况,现在这个年景,愿意买画的人又有多少呢?
丁芹和白鸿刚来到这条街上,就瞧见另有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向画摊走了过去,瞧着气势汹汹的。
昌蒲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没有发现这个汉子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她分明遥遥一眼就能发现鶌鶋的魂魄,又能够把人画得很像。就算不提她所会的术法,一个普通的目盲之人,耳力也必然比常人要好上许多,那人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故意遮掩自己的脚步声,粗重的步子连普通人都能听到。
看着这个大汉走过去,周围原本对画摊并不感兴趣的人,一个个目光不由得都看了过去。他们的目光像是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猜测,瞧着这个大汉的同时又有所回避。看来他们是认识这个大汉的,但看这态度,恐怕互相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
“路四,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消停点,别闹了吧!”有人从旁边的铺子里探头出来,对着大汉吆喝了一声。
路四回瞪了一眼,铺子里的人虽然不畏惧路四,却也对他没什么办法,只好略一耸肩。但瞧他看向画师隐含担忧的目光,只怕刚才是故意出声提醒的。
经此一闹,昌蒲好像才注意到似的,略偏了偏头向这边,但却仍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路四气势汹汹地走到画摊前,却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直接掀了摊子又或是找麻烦。他站在摊子前,眼睛瞪得牛一样大,却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看着昌蒲。
昌蒲却仍是那副模样,只是略微抬了抬头,面向路四,除此之外既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说任何话语。
“这是怎么回事?”丁芹小声向旁边的人问道。
那人瞧她是个年轻小姑娘,便低声答道:“你们是才来这里没多久吧?路四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恶霸泼皮,难缠得很,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否则不好脱身的。那画师就是前几日跟这泼皮打了个赌,这泼皮输了不认账就跑了,现在不知为什么又跑回来,看样子是心里不爽快,还想再找她麻烦。”
那边昌蒲和路四仍一动不动,这人又困惑地看着他们,呢喃道:“不过他今儿是想干嘛?怎么干站着瞪眼呢?”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路四恰好有了动作。
他瞪着昌蒲,粗声粗气道:“你……你之前给我画的那幅画儿呢?我买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都呆了呆。
几天前,路四就是看这画师是个盲人,而且还是个孤身女子,所以故意来找茬。他逼得人家跟他打赌,说不用手摸五官,她能不能画出和人一样的画像。路四说如果画得像了,他就花钱给买下来。
结果那盲眼画师只是听着旁人对路四的描述,就真还画出了路四的模样来,像到让人一瞧就知道是他。路四却不认账,硬说画的不像他,反说画师是个瞎子,怎么能评判画得像不像?他能看得见,所以他说不像就是不像。然后他就赖掉画钱直接跑了。
他今天怎么又想着要回来买画了?
昌蒲却好像对此全无意外似的,只是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如果你是想解决最近遇到的问题,那画你买不买都一样的。”
路四眼睛瞪得更大了,喝道:“果然跟你有关!”
昌蒲看上去好像更无奈了:“这并不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最近遇到事情了?”路四看上去气愤极了,但他竟然没有掀了昌蒲的摊子,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愤怒地瞪着她。
这话说得倒也没什么问题,周围人都不知道路四这两天出什么事了的,正互相小声询问着呢。
“你听说路四最近出啥事了吗?”
“没有啊,你知道吗?”
“我也没听说啊……”
周围的嘀咕声有的落到了路四的耳朵了,他瞪着眼睛看了一圈,又扭回头瞪向昌蒲:“你把画卖我,这事儿算完。不然我天天来这儿站着!我看谁还敢来买你的画!”
周围的人都惊了。
“路四这是怎么了?”丁芹旁边那人喃喃道。
见丁芹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那人又解释道:“路四以前在这一片儿收保护费的,不给他交钱他能直接把摊子给掀了,把人家匾额扒下来砸了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他现在这……”他摇了摇头。
这和路四以前比起来可太温和了。
这么个恶霸泼皮,怎么短短几日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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