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桓突然感觉到了疲惫,疲惫之中又生出巨大的愤怒来。
他的过去是虚妄的,他的行为、他的思想、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他的道!一切皆是虚妄的。当偶戏唱罢,扯断丝线,被遗弃的偶终于明白一切皆不属于自己,舍去这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之后,他还剩下什么?
在空处坠落的人只能坠落,因为他的挣扎抓不到任何凭依。
可小还村的生活算什么?他和段夏云、段小苗结下的因果算什么?
怕他这个失线的偶没有凭依,给他垂下一根救命的绳吗?
谁要他同情恩赏的假幻想?!
大玄却还在笑。
“这世上最愚妄的,”他抬起手,将一笔墨痕点入胥桓的眼睛,“是看见了受苦的众生,便伸手去救度。”
“何其傲慢啊……”
他的声音在胥桓耳边褪去。
一笔墨痕化作旧事,在胥桓眼前如流水展现。
他看见涂山窈被涂山窕欺骗险死还生,却修为尽失身中诡术。
他看见重伤虚弱的涂山窈遇到了曾经的老梁王胥清晏。
他看见胥清晏对涂山窈一见钟情,以身上的王气予她庇护。
他看见涂山窕施尽手段试图蛊惑胥清晏却未能有所成,也看见胥清晏无论如何都不肯替涂山窈传讯。
只要胥清晏命梁国供奉的修士替涂山窈传讯给涂山又或是其他在外游历的涂山子弟,她的困局自解。但胥清晏也很清楚,解开困局之后,涂山窈绝不会为他停留。她并不爱他。
涂山窕许给他的修士法宝延寿灵药、乃至她那和涂山窈一模一样的姿容,在胥清晏心中都及不上涂山窈。胥清晏所拥有的财富权势姿仪气度,也不比一支桂花更能让涂山窈驻足。
所以他绝不肯替涂山窈传讯。
但他也并不打算将涂山窈一直困死在身边。
墨色如水波荡漾,胥桓站在墨色的旧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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