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她回忆起自己这一句话,只觉得讽刺。
老子曾说,祸福相依。苦乐亦然。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在眼前,只有一杯不好喝的茶,慢慢见底,再慢慢续满。
*
闻悯是个画家,有些知名度,加上有闻家支持,事业还算风生水起。至于姜佳云,也是画家。二人认识好几年,去年终于决定结婚,因为彼此都是二婚,没打算大办,才有了今日这一饭局。原本除了闻怀白,还他们的爹妈,外加闻家老爷子。至于姜佳云那边,听说是父母双亡,只剩下这个女儿,女儿无依无靠,这才从老家接了过来。
闻怀白懒散地应付着他们,一时不查,闻雪时已经喝掉半壶茶。
他哭笑不得,轻声嘟囔:“牛饮水。”
闻雪时听见了,抬头,与他视线相对。分明是他说人坏话被抓包,他反而理直气壮,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惹人厌。
她有些胸闷,反正怎么都是落下风,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点。
避开视线,长舒一口气。
闻怀白盯着她侧脸,微勾的驼峰鼻,唇形很好看,流利的下颌线,是美人胚子。只不过,他琢磨着,和姜佳云长得不太像。
也不能说全然不像,或许是因为气质相差甚远,连眉眼之间的相似之处也被冲淡。
姜佳云说是因为独身在外打拼,所以才放孩子在老家。闻怀白不喜欢小孩儿,不清楚个中可信度,只觉得小孩儿还挺可怜的。
闻雪时不清楚闻怀白心里想什么,只是无论何时,余光一转,总是与他视线相撞。她几乎要恼怒了,这人。
这里是棠城数一数二大的酒楼,包厢也大,就他们三个人坐着,难免有安静而尴尬的时刻。好在闻家父母与老爷子终于赶到,推着一箱子的热闹,挤进这间包厢里。
闻悯都近四十,闻家父母更是年近六十,至于闻家老爷子,早就迈进八十大关,只是身体硬朗得很,瞧着年轻。他们一行人跨进门,便热热闹闹地说起话来,不关闻雪时的事,她便沉默窝在角落,做一个透明人。
闻怀白投身他们的话题,一时热烈。人都到齐,服务员过来询问点什么菜。老爷子年纪最大,众人将菜单递给他,他又关爱小辈,送到闻怀白手里。
“哟,这差事可难办,每个人都得照顾到位。”闻怀白嘴上说着,手上还是照着各自的喜好点出一桌菜。
临了,视线从闻雪时身边扫过,“再来一份藕片吧。”
她低着头,攥着手里的杯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白校服和一头红发很难不惹人注意,老爷子看着她,问姜佳云:“你女儿念高几了?”
姜佳云说:“高一。雪时,和爷爷打个招呼。”
听见话题转向自己,闻雪时才抬头,微笑同老爷子打招呼:“爷爷好。”
老爷子看着她,出了会儿神,才说:“哎哟,听说也姓闻哪,那可真是巧了。”
姜佳云笑着解释:“是,她和我妈妈姓,小时候我在外面,顾不上家,只好把她送到我妈妈那里照顾了。”
“那也是缘分,瞧这孩子长得亭亭玉立的,一定是亲家母照顾得好。”
听他们提起外婆,闻雪时摩挲着杯子外壁,视线低垂。
闻怀白随意一瞥,就看见她在出神。
后来的话题都与她无关,茶喝得太多,人便有三急。闻雪时从角落里起身,礼貌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
这一去就是小半个小时。
闻怀白嘶了声,这是掉厕所了?他找了个托词,“我去外头抽支烟。”
洗手间在走廊尾端,闻怀白站在外头瞅了眼,安静得很,不像有人。
要站这儿叫人,也太丢脸面。
他犹豫着,嗅见一丝熟悉烟味。闻着还是劣质香烟,伴随着一声剧烈咳嗽。
洗手间还能往里走,是消防通道。
门关着,他一手推开,烟味漫出来。那人转过头,同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