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盈欢反应过来,手忙脚乱里捂住自己,往后躲回浴桶后面。她们不是在外头候着?怎么来人也不通传一声?
她脑子里嗡嗡的,简直要哭了。它方才瞧见什么了?还是什么都瞧见了?
那屏风影影绰绰,显出蜷缩在一旁的身影。傅如赏转过身,还是道了声:“没什么看头。”
想了想,补了一句:“若是知道你在……我不会进来。”冷笑的语气,意思便是,他不屑进来瞧见这一幕。
傅盈欢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骂了一句,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措辞,只好骂他:坏蛋!
她被看去身子,分明是她吃亏。他倒说得……他吃亏似的,还没什么看头。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也没那么差吧?她之前一直被人夸说身材很好的。
傅盈欢胡思乱想里,听见门轻碰了声,傅如赏似乎是走了。
她探头瞥了眼,确实不见踪影。这才迅速地出来拿了衣服,很快换上,可心绪纷乱,愣是扣错了几次。待出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门口只剩下四个婢女,个个都如霜打的茄子,将头低得更低,异口同声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傅盈欢愣了愣,问那两人去哪儿了,她们便异口同声地恭敬答道:“回夫人话,她们冒犯大人,大不敬,被大人发落了。”
她脑中冒出个大问号,发落了?他处置人没问题,傅如赏向来待人颇为严厉,只是……他忽然过来,就只为了处置两个婢女?难不成,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么?
傅盈欢一头雾水:“我没什么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们应是,退去院子里候着。傅盈欢辗转回到房里,在贵妃榻上坐下,沾地那一瞬,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发了会儿呆,想起她娘来,她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
傅盈欢起身往门口去,半只脚跨过门槛,又一顿,可她还不知晓她娘被安置在何处。若是问下人,她们也不见得清楚,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去问傅如赏。可是不久之前那事儿,她一回忆起来,仍觉脸颊微红。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子看见身子。
虽说……虽说他们如今是夫妻了,即便是对离心的假夫妻。傅盈欢轻声叹息,白皙长指扶着门框,微微蜷曲指节,还是去找他吧……
她行至院中,招来个婢女,问傅如赏的行踪。婢女摇头,只道不知。傅盈欢一怔,又问书房在哪儿,婢女给她指了路,想了想,说自己带她去。
傅盈欢跟着那婢女行至傅如赏书房,他的书房单独成院,占地颇宽,藏书楼也一并设在同院中。去书房的路上,经过府中不少地方,傅盈欢粗粗看了几眼,除了几盆最简单的绿植,什么装饰也没有。
这哪里是家?她神色微变。
书房大门由两扇气派大门组成,上头挂了个“四合”的牌匾,傅盈欢认得出,那是傅如赏的笔迹。傅如赏自幼便文采斐然,于字画上亦有造诣,只是最后却成了个武官。
她收回视线,看着婢女上前叩门。
“夫人来寻大人。”婢女交代来意。
开门之人是青采,他看了眼傅盈欢,便侧身让开路,只叫傅盈欢一个人进去。
傅盈欢跟着青采进大门,二人停在小门前,青采道:“夫人请自行进去。”
傅盈欢推门,第一眼并未见傅如赏身影,视线再往后转,才瞧见窗前的人。他背过身,手在身后背着,语气冷淡:“什么事?”
她心虚,声音也低:“我……我想见见我娘,可以吗?”她声音本来就偏轻柔,放低之后,便愈发轻灵。
傅如赏转过身来,逆着光站在窗下,今日天气尚可,阳光晴好,洒在他身上,傅盈欢看着,神思微微一顿。
不过只片刻,被傅如赏的话拉回思绪:“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虐待她?或者什么?”
他看着傅盈欢,她面前明晃晃写着不相信他,他轻嗤了声,又道:“也是,我答应你的前提是,你得给我生个孩子,如今的确没成。”
傅盈欢将眉眼垂下,没成难道怪她?分明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昨夜都不愿意碰她便走了,她总不能凭空造个孩子出来……
方才她沐浴之时,趁机思考了一下当下处境,她既然答应了,便不该抱有什么奢望。虽说最好的办法是,他能放下仇恨,接纳她们。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她既然答应了,便不能想着白白得好处。
她做了心里准备,倘若他真要她,也没什么……是她该做的。
她又胡思乱想,听见傅如赏说:“待会儿,让青采带你过去。”
“谢谢。”她轻声道,“我、没别的事了,那我便先走了。”
“等等。”傅如赏忽然出声,她转身的动作一顿,心也跟着提起来。
虽说……没关系,但若是青天白日,在这儿……那、那还是不大好的。
她紧张起来,好在傅如赏只说:“明日,我会带你进宫一趟,皇后娘娘想见你。当然,你也可以见到皇上,若是你想求情……”他轻哼了声,没再继续,“既然嫁给了我,你的身份一举一动便代表着我的面子,你知道怎么做?没有拿得出手的门面,便让青采去库房里挑。”
“好。”她点头,迈出门去。
傅如赏看着她背影,轻吐出口气,垂下手,搭在旁边的窗台上。
早上本想去找她,顺便告诉她那个女人已经让御医瞧过,结果出了些意外,便忘了。他一闭上眼,还能回忆起来,简直是好一场白日梦。
他复睁开眼,不再去想。
*
傅盈欢出来,便对青采说:“劳烦。”
青采是自幼跟着傅如赏的,她也识得,很听傅如赏的话,能力也强,人也还行。
青采微颔首,走在前面,领她绕过几处游廊,进到一处幽静小院儿,名唤致远轩。他只送她过大门,便停住脚步,似乎有话要说。
傅盈欢看向青采,听他唤自己:“小姐。”
青采低着头,近乎哀求的语气:“这么说,兴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是青采请求你,对少爷宽容一些,好一些。你与夫人和老爷,拥有的东西大抵很平常,并不觉得很稀有,但少爷他不同。他……所作所为,也并不如你们所想那般十恶不赦。”
青采有些懊恼,这些话,本不该由他说,也说得语无伦次。他深吸一口气,朝她鞠了一个大躬:“总而言之,请你多担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