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门终于被撞开了。从消化内科病房赶过来的顾钊跟急诊科的轮转医生一块儿使劲,硬生生地撞开了门。警察在白大褂们的身后做总结:“闹什么闹呢?出来把话说清楚多好。赶紧的,都过来做笔录。”
民警只看到眼前一片白色飘落,沈青丢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我做你妈头的笔录!老娘不干了!”
田主任在后头喊:“先处理伤口,沈青,先处理伤口。”
脸上一片泥泞,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鲜血。沈青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外婆快死了,外婆在抢救。一直到大门口,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她的车子限号,而想打车的时候,车子永远都不会来。她下意识地摸口袋,想叫网约车,却发现手机揣在白大褂口袋,被她丢到了急诊走廊上。
“上车吧。”跟她共患难一场的摄影记者将车倒出了车位,摇下窗户招呼沈青。
沈青愣了一下,没有推辞,打开车门。
“沈老师!”顾钊拎着急救箱,胳膊上还搭着沈青的白大褂匆匆追上,“我陪你一块过去。”
顾钊既往想当外科大夫,虽然读了内科硕博,手上功夫一点儿都不含糊。即使车子被沈青催促着开的飞快,他还是顽强地在路上完成了给沈青清理伤口的工作。小血管破了,血还在往外头冒。顾钊不得不用三角巾为她做了头部的加压包扎。
此刻的沈青形容极为狼狈滑稽,沾了血的头发黏在她头上脸上,三角巾又是那样的突兀。但车上的两位男士都笑不出来。
沈青还在掉眼泪,喃喃自语:“我真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顾钊听不得这话,忍不住为她辩解:“你最大的过错就是心太软,不该收这种人住院!”
记者原本还想问问昨天凌晨发生的医疗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沈青心如死灰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谁是谁非,把人往死里头整都不应该。要是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当医生看病啊。
“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失血与挨打带来的眩晕让沈青面白如纸,那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愈发凄艳。她靠着车椅默默地流泪,心头一片荒芜。
顾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看向记者争取同盟:“你看到这些人到底有多凶残了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她母亲吃减肥药吃出问题,责任全都变成我们的了。”
沈青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耳朵边嗡嗡作响。她疑心自己脑震荡了,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打开窗户伸出去干呕。早上被雷震东闹了半天,她根本来不及吃早饭。进了医院后又一直忙,雷震东塞进她包里头的三明治她也一口都没顾上吃。强烈的难受让她泪流不止。她真想找个地方大喊大叫,彻底地发泄出来。可是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却让她连嘶吼都做不到。
雷震东看到的就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妻子。他在临终关怀室门口抱住了妻子,宣布了一个残忍的消息:“外婆走了。”
沈青最终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