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骄硬着头皮凑过去看辛子墨的手机,上头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装饰豪华的饭店包间里,韩教授正跟位年轻人推杯换盏。沈青坐在一旁,身边有个小姑娘正凑近她说着什么。其余坐着的人要么吃菜,要么说笑。
沈青仔细看了视频内容,凭借众人身上的衣服,勉强猜测出这是今年上半年科里头的一次聚餐。一直缠着她讲话的小姑娘原先在她手下实习过,毕业后改行当了医药代表。沈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怎么了?”
这个问题也是沈沐骄想要问的。好像桌上也没有珍惜保护动物啊,就是吃得比较好,她还看到了大龙虾跟大闸蟹。医生果然有钱。
辛子墨按了一下返回键,沈青再看视频的出处,顿时沉下了脸。这是本地一家著名新闻栏目的公众号,他们这是被媒体曝光了。
一同曝光的,还有这顿饭的买单人。□□上赫然开着医药公司的名头,药代付了账之后,得拿回公司报销。
这下子,彻底坐实了医疗腐败的事实了。沈青不用看也知道,这家公司有药品在他们科里头用。
风尖浪口啊,仁安医院的院长刚被带走调查强迫医药公司给回扣的事。现在又有医药代表给仁安的医生们买单。无怪乎老百姓会议论,只要披上那层白皮,那就可以处处打白条当钱花。
“这肯定是有人搞事了。”辛子墨放下了手机。
一般人,又怎么可能搞清楚包厢里头聚餐客人的身份。医生也不会穿着白大褂去赴宴啊。
沈青揉了揉太阳穴,又掐了掐自己的睛明穴。
药代请客,大部分医生其实都懒得去。吃顿饭等于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有那功夫,干点儿什么不行。沈青也同样不爱出去吃饭,她跟雷震东都挺忙的,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更愿意回家待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
那一次是韩教授说了晚上请客,但科里头的医生基本上能逃就逃。光剩下韩教授的几个研究生,根本撑不起场子。沈青见领导脸色不对,赶紧和雷震东打了电话,跟着领导一块儿去吃饭了。
“这事儿,其实跟你关系不大。”辛子墨拖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也不管沈沐骄精彩纷呈的脸色,直接自己剥山竹塞进嘴里头,“不过韩老这回是被盯上了。”
又是视频又是发.票,沈青跟研究生们可以直接推脱说是科主任请客。当领导的人,请手下吃顿好的,毫不稀奇。可是韩教授却脱不了身了。整个江州地区的新闻公众号都在发疯地传播这件事。谁还有能耐压下去?
卢院长如果还在的话,说不定会伸把手,想办法保全了自己的这位大将。可是现在代职的书记原本就跟卢院长不对付,怎么会引火上身呢。
辛子墨一只山竹下了肚,脸上还是阴沉沉的,一点儿火气都没败下去:“签单的那个人上个月就辞职了。”
原本他供职的医药公司还没当回事,销售代表在医药行业更新频率并不低。常常隔一段时间,某个药的销售代表就换人了,然后是新一轮的公关。
现在出了韩教授这档子事,这公司已经快疯了。其他医生全都不敢再用他家的药了,生怕台风扫到了自己。他家正在拼了命地想要公关回头,然而哪里有那么简单。
“他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沈青长长地吁了口气,垂了下眼睫毛,“这人也挺能沉得住气,知道提前曝光了效果可能打折扣。现在趁着卢院长出事捅出来,效果简直可以翻好几番。”
辛子墨喃喃自语:“可不是么,这人是想钉死了老韩啊。”
“咔擦”一声雷响,窗外大雨倾盆。不知什么时候,黑云压城,变天了。
病房门又被敲响了,雷母也不等沈青喊她进去,就拎着保温桶推开了门:“我的天,太险了,迟一步就浇成落汤鸡了。”
沈青赶紧朝辛子墨使眼色,后者立刻收起了手机。
“妈,大热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爸爸呢?”
雷母没好气地将保温桶推到沈青面前:“囔,给你送吃的。”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汤里有肉块沉浮,上头还飘着酸萝卜块,与枸杞混在一起,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雷母看她不敢懂筷子就浑身不自在:“放心,不是鸡,是老鸭汤。今儿处暑,得吃鸭子。”
辛子墨赶紧笑嘻嘻地跟雷母打招呼:“阿姨,辛苦你了。幸亏有你跟叔叔大老远地过来照顾沈青。你可真是中国好婆婆。”
雷母立刻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强调:“好婆婆谈不上。小沈都嫁到我们老雷家了,那就是老雷家的人。”
汤太烫了,沈青舀了一勺,轻轻地吹着老鸭汤,目光轻轻地瞥向了窗外,念了一声:“处暑不该雨水少了吗?”
这一个夏天,骄阳似火,雨泻汪洋。她的世界都是水深火热。既然都处暑了,暑气至此而止,这一切难道还不该结束吗?
雷母难得有机会在满腹经纶的儿媳妇面前显摆,立刻得意洋洋地强调:“你这孩子就是洋玩意学的太多了,忘了老祖宗的规矩。处暑若还天不雨,纵然结子难保米。这天要不下雨,才糟了呢。来来来,大家一起吃。就我们小沈的胃口,她能吃下一小碗就不错了。鸭子是她爸上菜场挑来的正宗老鸭。我一大早就开始炖了。”
天不雨,结子难保米。那么这场大雨下过了之后,是不是该雨后现彩虹,显一个清亮亮的世界?
沈青大口大口喝着老鸭汤,吃完了一碗鸭肉。
作者有话要说:不洗白韩教授,他的确拿了回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