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去急诊吧。”站在边上始终没吭声的顾钊突然间开了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如果说韩教授去援疆是以退为进韬光养晦的话,顾钊一旦落到了急诊,那就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一个连主治都还不是的年轻博士,进了急诊大门,再想出来,那比登天还难。
急诊科的医生私底下都在各处烧香拜佛求爷爷告奶奶,想要从急诊这个巨坑里头爬出来。他倒好了,竟然主动去填坑。那不是坑啊,那就是一个黑洞!
人人都盯着顾钊眼神闪烁,还有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果不其然,沈主任的确魅力惊人,肚里头还揣着前夫的孩子呢,都耽误不了年轻人心神摇曳,愿意为单亲妈妈赴汤蹈火。仁安高岭之花果真名不虚传。
孙茂才却不打算给顾钊英雄救美的机会。开玩笑,一个个都拿他当摆设,好像是他是南霸天一样。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顾钊:“就你?一个连住院总都还没干过的人,我让你去了急诊,是给老田干活呢,还是给老田找个祖宗让他伺候呢!你不够格!急诊的医疗力量要加强,医院痛下决心,这次过去的新人必须得是主治以上的医生。”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神色大变。从住院医到主治,那是一座高山。等过了这个坎儿,后面基本上都在本科室扎下了根,对床上的病人也有了话语权。或者更具体点儿讲,前十年的贫寒差不多过去了,终于进入了挣钱模式了。
这时候,再把他们丢去急诊,那就是打着促进急诊科发展的幌子,将人发配边疆。
医院的天果然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旧臣子也得有个地方发落啊。果然个个都是好手段。
沈青突然间拿下了自己的工作胸牌,推到了桌上,语气平静:“急诊只能是主治以上的医生去吗?”
孙茂才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的犟脾气上来了,笑着接过胸牌给自己的研究生:“对,沈主任果然深明大义,你也不用跑了。我让我的孩子给你跑一趟办公楼,给你换上急诊科的新胸牌。”
“不,不麻烦孙主任了。”沈青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直接脱了放在桌上,“我辞职了,我不干了!”
整个科室炸了窝,孙茂才沉下了脸:“沈青,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孙主任你想多了。没错,我的确娇生惯养,也不忍心给科里添麻烦。我正确地认识了自我,我还是早日退位让贤,省的占了科里头招人的名额。”
沈青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跟面纸以及记事本,一件件的,安静地放好。
孙茂才脸色青红交加,冷笑连连:“沈青,你别以为你是个女同志就得所有人都惯着你。我告诉你,我孙茂才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服从工作安排是每个仁安的职工都该做到的事。有种你去告黑状,我知道你能耐大,手眼通天。不过规矩就是规矩,除非医院下了死规定,孕妇一律撤离急诊,否则我是不会低这个头的。”
他拍了桌子,惊得一堆人围着他说好话。
韩教授一把将沈青拉到了一边,低声劝个性固执的年轻医生:“小沈你就服个软,老孙就是想让你低头。除了急诊,你还可以搞科研。”
他算是看出来了,孙茂才是在逼着沈青主动投诚。
孙茂才自己技术尚可,可一直栽在论文住一块儿,死活升不了教授。他手下虽然带着研究生,可当老板的人水平都摆在这里,想撞大运捡漏招个天才研究生帮他完成论文大业,那也是近乎于痴人说梦。
做了科主任的人,要是手上没硬货,各方面都会受到掣肘。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的是最短的那块木板。孙茂才迫不及待地需要沈青变成他手上的木板。
“你忍忍,想把眼下对付过去就算了,没必要撕破脸。”韩教授轻声细语地劝着,“总归是在做事嘛。”
孙茂才还在咆哮:“你别以为你拿着个哈佛博士的名头就能唬得了谁。医生可不是靠文凭吃饭的!”
沈青充耳不闻,只朝韩教授鞠了个躬:“谢谢教授费心,不过我不打算再忍了。”
忍,从她进仁安开始,每个人都告诉她要忍,然后她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她的丈夫帮她跟还报仇,被警察抓走了。
现在,他们还让她接着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她知道他们是好意。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滚,她能狠到什么份上?沙丁鱼在群体中又能狠到什么地步?她不想忍了,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也不要忍了。她凭什么要忍?她自己麻溜儿地滚,她倒要看看,天底下是不是连她端饭碗的地方都没了!
她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