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立即找到了当晚消化内科夜班所有的值班人员。
关珊的确已经撤销了对医院的控告,他们也不再有医疗官司缠身。然而对所有经历了这件事的医务人员而言,关美云究竟是怎么死的,至关重要。
不明不白的死亡,会变成他们职业生涯的一个灰点,甚至影响着今后的工作。再碰到相类似的病人时,他们会自我怀疑,自己的处理方式到底对不对。
医生往往拥有着让人惊叹的记忆力。顾钊平时动不动就搞不清楚自己饭卡究竟丢哪儿了,然而五月三十一号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却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其实我接班床边看望新入院病人时,关美云就要求过打杜.冷.丁。当时我觉得她情况还好,虽然说很痛,但摸她的肚子,没有肌紧张反应。我就说中午才打过,按规定不允许这么快就再打。结果我准备睡觉的时候,关珊又找过来,我还是没同意。她也没坚持。”
沈青轻轻吁了口气:“因为当时你还没有睡觉。”
顾钊点了点头:“对。后来急诊又收了病人住院,我就让小夜班的护士测了关美云的生命体征,我又过去看了她一回,没给她打针。等到凌晨三点多,她再一次要求打杜.冷.丁。”
“这一次你答应了。”沈青看着顾钊,“你为什么答应?”
顾钊略有些狼狈:“因为当时她痛得在床上打滚,根本就不让我碰她,我怕她们母女意见太大,所以就没坚持。”
事实上,他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懒得再跟这对母女扯了。反正有急腹症的病人的确不能强行初诊,关美云又有用药指征,他直接用药也没任何不对。
沈青抬眼问那天的值班护士田甜:“凌晨三点多,你困不困?”
田甜一点儿也没掩饰:“困,夜班最难熬的就是三点钟以后,困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直在边上没敢说话的谈落落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想打杜.冷.丁的人不是关美云,而是关珊啊!关珊不是有吸毒史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所有老师的脸色,见大家都绷紧了脸,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下了头。
“没错。”沈青长长地吁了口气,“想来想去,这种可能性最大。急诊对杜.冷.丁管理非常严格,因为去骗的人太多了。门诊因为医保卡的缘故,有些原本在门诊就可以处理的病人也必须得收入院,不然人家报销不了,会跟医生扯皮。”
谈落落感觉受到了鼓励,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凌晨三点多钟,那会儿我们所有人都非常困。关美云跟关珊是母女,原本相貌就类似。大半夜的,我们都困疯了。她俩披头散发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很容易蒙混过关的。”
田甜立刻驳斥了她的猜测:“手环换不了。打杜.冷.丁之前,我核对过手环,还特地开了床头灯。”
为了防止写了病人信息的手环脱落,仁安医院用的手环都是一次性卡死的,除非用剪刀剪掉,否则没办法脱下来。
关美云与关珊母女,根本不可能互换身份。
田甜轻轻踢了谈落落一脚,暗自皱眉头。这小孩真是不懂事,什么话都乱说,什么责任都乱揽。护士搞错了病人,打错了针,无论对方是不是刻意隐瞒欺骗,那都是护士的责任,这是医疗事故!
沈青安抚地冲田甜笑了笑:“不会搞错的。关美云抢救的时候,我看到她戴着的手环了。如果她们母女真互换过一次身份,关珊打了杜.冷.丁,哪里还顾得上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头再互换身份回头。”
谈落落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关美云正疼得不行,就是她本人要打杜.冷.丁的吗?”
沈青摇摇头,将一份化验报告摊放在桌上,示意众人看:“这是关美云的肾上腺素的水平,已经足够让人进入休克状态了。我查看过病历,顾钊跟田甜都很谨慎,给关美云使用杜.冷.丁之前,测过血压。当时血压水平是正常的。这么高的肾上腺素血浓度,血压能正常吗?”
“我真测血压了,是用血压计测的。”田甜紧张地站了起来,为自己辩白,“我承认我那时候特别困,但我真的严格执行医嘱了。”
肾上腺素能够瞬间升压,临床上常用于抢救休克病人。
“不。”沈青将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安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再仔细想想,抽血测激素水平是不是抢救之前发生的事情?”
田甜的大脑里头一片空白,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对,是有激素血,管子不一样,打印血常规的条码时,激素检查的条码也出来了。空腹血都是我们大夜班护士抽,当时已经快四点钟了,我就一并抽掉了。”
沈青点点头:“关美云切过子宫,我担心她有激素方面的疾病。激素报告是当天下午才出来的,检验科以为这是抢救病人,已经用过了肾上腺素,所以才畸高。可是,既然我们都很确定,抢救开始之后,我们没再抽过血,这就意味着,抢救开始时,关美云体内的肾上腺素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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