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刚才被书包挡了一下,说不定那把刀子就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她竟然再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
失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哭哭啼啼地追过来了,也不敢上去打两下小偷发泄怒火,只能委屈地强调:“这是我娃娃的救命钱啊!”
她絮絮叨叨诉说她家的孙女儿得了白血病,他们地方医院看不了,建议去海城碰碰运气。他们把家里的三头猪都卖了,卖的急也卖的贱,好不容易凑了800块钱,带孙女儿出来看病。
结果就碰上丧心的小偷,连这钱都要偷。
列车员和解放军都安慰他,让她收好装钱的包。带着她和小偷都走了。
临走时,老太太还被解放军提点着跟周秋萍道谢。
可周秋萍眼里只看到小偷猩红的眼睛,动都不敢动,哪里还敢吱声。
这个小插曲造成的后果是致命的,因为她的愣神,直到小偷被拖走,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包。
妈呀,她的包,她包里还装着40万国库券呢,她真是疯了。
周秋萍赶紧跑过去,想要拎回自己被小偷绊倒的时候带到了站台上的包。
结果不知道是紧张过度以致脱离还是之前从车窗进火车的时候被拖拽胳膊又加重了肌肉拉伤的伤势;她拎起双肩包带的瞬间居然没能拖动沉重的布包,反而还将包推的更远了些。
周秋萍急了,赶紧伸手去够自己的包。然而这时候火车加快了速度。原来刚才并不是她手滑,而是火车已经发动了。
火车的运行并不会因为抓小偷而更改时间。即便车厢门都没关,火车还是况且况且地往前开。
她慌了,下意识地要跳下车拿回自己的包。
列车员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你这姑娘找死啊,掉下去会摔死的。”
周秋萍疯了,那可是40万的国库券!
她身旁突然刮过一阵风,伴随着列车员的尖叫声,一道黑色身影跳下车,直接奔向渐行渐远的双肩包。
火车站台的灯光同样暗淡,随着列车往前开,几乎是瞬间,周秋萍就看不清自己的包和那道黑色身影了。
就在她眼前一黑,绝望的要死的时候,旁边的车厢又响起惊呼声。穿着绿军装的解放军居然从车窗里爬了进来。
“你的包。”他没在车厢耽误,直接拎着双肩包递给周秋萍。
周秋萍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在人脚下。她哆哆嗦嗦地道谢:“谢……谢谢!”
结果她手抖得厉害,居然没能拎起双肩包。
要不是解放军没松力,包就直接掉在地上了。
“怎么了?余成。”车厢里又走来一位穿着绿军装的男人。
帮周秋萍拎着双肩包的解放军赶紧敬礼:“报告政委,这位女同志刚才见义勇为,帮忙抓小偷,结果包丢在了站台上,刚给她捡了回来。”
年纪大一些的解放军看了眼周秋萍,主动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坐在哪个车厢?”
周秋萍赶紧回答:“我叫周秋萍,我只买到了站票。”
说着,她还本能地递上了身份证。
绿军装总给人可信任感。
年纪稍大的解放军愣了下,结果他在身份证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她,点点头道:“这样啊,你跟我们过来吧。”
周秋萍大喜过望,赶紧跟上。
刚才小偷阴狠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般在火车上动手的小偷很少单独行动,多半有帮手。他们的同伴被自己害的落网了,没被逮到的人说不定后面就要伺机报复。
现在坐车又不实行实名制,更加没有监控。下手过后,人家逃之夭夭。警察想追凶,都未必能找到方向。
年长的解放军在前面引路,年轻的解放军在身后护送,周秋萍都怀疑自己变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规格这么高。
进了软卧车厢,周秋萍脑袋里头居然浮现出个荒谬的想法,难怪战争时期老百姓都拼命往租界跑。因为一墙之隔,就是别有洞天啊。
不对,这比方用的不恰当。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恰当的比方,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人在乱糟糟的硬座车厢里煎熬时,根本都想象不到,同一趟列车,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
软卧车厢是个小包间,上下4张铺,都铺着雪白的床单,上面还盖了凉席。更神奇的是,车厢居然还配有洗手间。
乖乖,不愧是处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享受的卧铺。外面买到了坐票或者跟她一样只有站票的的人都狼狈不堪,人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和警惕,半靠半躺在卧铺上的人却怡然自得。
有人就着卧铺的灯光看书,有人躺在床上想心事,还有人坐着吃水果,是这个时代非常稀奇的香蕉。
因为冷藏技术的落后,香蕉运输成本高,周秋萍上辈子直到90年代中期去海城进货做生意时,才平生第一次吃到香蕉。
她在拥挤的硬座车厢里晃了好几个小时,闻着浓郁的脚臭味和各种奇怪的气味。陡然进入这样的房间,周秋萍都要不适应了。
车厢里原本的乘客也不适应,全都抬头看那位政委,用眼神无声询问,怎么突然间来了位不速之客?
看这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啊。
政委没有回答同伴的疑惑,反而主动跟周秋萍说话:“怎么,不认识了?我是卢振军啊。”
“卢老师?”周秋萍大惊失色,“你不是死了吗?……牺牲了吗?”
牺牲比死了好听点,但都是一个意思,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