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他能考大学?”冯荞不是不相信冯亮,实在是没敢往这上头想过。
“他高中毕业回来也没干什么,平时又喜欢看看书。”杨边疆认真的口气,“他这会子参加高考正合适。不管考上考不上,不试怎么知道。哎,我上回听新闻里说研究恢复高考,当时心里还想了一下冯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是在冬季开考了,早知道,应该提醒他及早开始复习。”
“嗯。”冯荞点点头,“你这么一说,三哥还真该去考,二伯家其实挺困难的,二伯却愿意给孩子读书识字,说不识字出门进个城,连男女厕所都不认得。大堂哥没读几年书,二堂哥也只读到初中,赶上大运动、大串联,学校停课,他干脆就回家来干活了。三哥最会读书,是二伯家唯一读完高中的,他毕业这一两年了,二伯总念叨他是个有文化的,想叫他参军没参上,想给他找个合适的出路也没找到。可就是……他现在整天干农活,这会子再复习,能考上吗?”
“大家都一样,你等着看吧,这次一恢复高考,肯定很多人跑去参加,水平无非都差不多,时间也都紧张。考上考不上,总得去试试。今年考不上,大不了明年再考。”杨边疆说着一拉冯荞,“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冯亮,给他鼓鼓劲。”
冯荞看看西边天上,太阳的小半边脸红得渐渐发暗,已经快落下去了,说说话不知不觉天都晚了呢,冯荞赶忙跳起来,跟杨边疆一起回二伯家。
秋收收花生,生产队收工比较晚,二伯和两个堂哥都还没回来呢,妇女倒是早收工一会子,二伯娘一个人正在厨房忙碌。
“二伯娘,我回来了。”冯荞朝厨房喊了一声。她这阵子来得太勤,都习惯了。
“下班啦?边疆也来啦?你们先自己玩啊,我给你们做饭吃。”厨房里二伯娘伸头出来,招呼了一声,便又赶紧忙去了。
“我去跟二伯娘做饭。哥你自己歇会儿吧。”冯荞笑笑钻进了厨房。
二伯娘正在烧一锅地瓜糊糊,见冯荞进来,忙叫她炒两个菜。这季节家里其实也没啥好炒的,菜园里豆角茄子都要罢了,接下来的白菜萝卜还没长大,正是家家缺菜吃的时候。
二伯娘转了一圈,指着灶台一个南瓜叫冯荞:“切丝儿放点辣椒炒,多放点儿油好吃。你再去西院墙摘一把嫩扁豆,也切了丝,拍点蒜瓣儿炒一盘。哎,早知道边疆来,我煮什么地瓜糊糊,我就该烧米汤才对。”
冯荞无奈笑道:“二伯娘,瞧你忙的,他还不是三天两头来,又不是什么远路的贵客,你还跟他客气,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
“嗐,我拿他客气什么,我又没有鱼没有肉,总得炒个菜吃吧。你这丫头可不用拿他当旁人,不过人家边疆来一回,总不能跟家里平日一样,一碟子咸菜打发他。”二伯娘一边说笑,一边张罗着饭菜,她如今对杨边疆那心态,根本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转一圈又说:“去看看鸡窝里,今天的鸡蛋还没捡呢,拿来炒给边疆吃。”
“二伯娘!”冯荞哭笑不得拉住她,“这菜够吃了,鸡蛋就先别炒啦,他有几天不来的,他一来,你就翻箱倒柜给他弄吃弄喝,我看你要是不嫌人肉酸,腿肚子肉都舍得割一块下来炒。”
“这话说的,我也没啥好的给他吃呀。”二伯娘说着也笑,“荞啊,你可记着,这是你女婿,咱们娘家人待他好点儿,他往后也就不好意思亏待你。”
冯荞知道,二伯娘凡事都替她着想呢,心里也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二伯娘。
二伯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杨边疆忙起身跟二伯说话。二伯乐呵呵叫他坐,自己也坐下来装烟袋抽,直说累一天了抽袋烟歇会儿。
“抽你那个大烟袋呛死人了。”二伯娘唠叨了一句,问:“冯东跟冯亮咋还没来呢?”
“都收工了呀。”二伯说,“这俩小子跑哪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又等了一会子,大门吱呀一响,两个堂哥终于回来了。
“冯荞,快来。”冯亮一伸头瞧见冯荞,就笑嘻嘻地喊她。
“干啥呀。”冯荞一抬头,总觉着冯亮哪儿怪怪的,走路姿势也有点别扭。冯荞跑过去仔细一看,心里大约就有数了,三哥那裤子绝对有问题。
——两边裤脚都用麻绳扎着,两条裤腿鼓鼓囊囊,显得沉甸甸的。冯荞可不相信,三哥出去一趟就突然发胖了。
冯荞扑忒一乐,指着冯亮忍不住想笑。
冯亮自己也咧着嘴笑,弯腰解开裤脚的麻绳,新鲜的花生果带着泥土味儿,还夹杂着花生叶子,叽里咕噜滚了出来。冯亮甩甩脚,把花生倒干净,笑嘻嘻地跳到一旁。
二伯娘哎呦一声,赶紧拿笊篱来装,冯亮那两条裤腿儿,居然倒出来一大笊篱花生。二伯娘一边装一边担心地唠叨:“你们这两个活祖宗,我说收了工咋还没回来,咋跑去偷花生了呢,没叫人看见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