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中,两位“全福”老奶奶一直在旁边哼唱着出嫁上头的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如今虽说不是过去那样盘头梳髻,仪式却还被这些老人们传承着,古老的吉歌,抑扬顿挫地拖着悠长的腔调,让新嫁娘激动的心情也跟着平和安详起来。
然后,擦上一层香香的鹅蛋香粉,抹上胭脂,那时候农村倒没有涂红嘴唇的习惯,她那嘴唇本身就十分红润漂亮啦。
接下来就让她继续坐在被窝里等。
等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露出来,门口响起了热闹的锣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天喜地的鞭炮声。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放鞭炮了。”两个半大的本家堂妹嘻嘻哈哈跑进来报告,跑到冯荞床前笑着逗她:“新娘子呢,新郎官来接你啦。”
“荞啊,你换衣裳,边疆来到了。”二伯娘伸头进来吩咐一句,又风风火火去忙了。
不着急,冯荞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在两位老奶奶的指点下,换上大红棉袄、大红棉裤,杨妈妈把这嫁衣做得太厚实,冯荞穿上胖乎乎的,格外喜兴。她自己试了试,嘀咕一句:“这衣裳可真厚,穿着都热了。”
“厚的才好,将来小两口日子厚实。”四奶奶笑言。别说如今春二月,天气还有些寒意,就算那些夏日里出嫁的新嫁娘,也照样穿上这样传统的棉袄棉裤。热的话——老辈们说,热点儿好啊,热点儿才能说明厚实,将来日子才更厚实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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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身藏蓝中山装的杨边疆突破重重包围,踏进了这间屋子,他的新娘子美得像一朵红艳艳的花骨朵儿,全身红彤彤的,脸颊也红彤彤的,含羞带笑看着他。
杨边疆只能看着她笑,这么多人围观呢,他想凑近了跟她说句小情话都不行。
直到冯东进来,脸上带着笑,跟杨边疆站到一起的时候,却不声不响从身侧给了他一拳。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大约嫌他笑得太刺眼,冯东这家伙暗地里下手,下手还不轻啊。
杨边疆笑眯眯吃下了这闷亏,笑眯眯看着二舅哥把冯荞背出了屋门。背出这个屋,就是他媳妇啦!
冯东把她一路背到大门口,杨家来迎亲的是一辆拖拉机,镇上别处可没有拖拉机,一准从农机站借的,手扶架子系着红绸带,拖拉机上放了一把椅子,椅背搭着红方巾,一看就是留给新娘子坐的。
冯东背着,杨边疆在一旁扶着,一起把冯荞放到拖拉机上。
“后头还有空地方,把那些零碎东西装在后头。”二伯娘支派一声,几个帮忙的村民便忙着把脸盆架、热水瓶等零碎东西往拖拉机上头装。
冯荞多少有些哀怨的,怎么二伯娘这么忙啊,忙得满脸喜色,忙得风风火火,忙得她想跟二伯娘说句贴心话都没机会。她才这么想着,三里路,似乎拖拉机才一开动,杨边疆坐在她身旁,刚问她昨晚睡好了吗,早晨吃饱了吗……拖拉机就进了小罗庄村了。
一路被大人小孩欢笑围观,拖拉机开到杨家门口,一长串鞭炮声过后,杨边疆伸手来接她下车。
冯荞被杨边疆一路牵手领着,跨过冒着松烟的火盆,一直被领进了新房。接下来,她只管漂漂亮亮、端庄羞涩地坐在披红挂绿的婚床上,当一个随时被人围观的新娘子。
新媳妇“坐床”了,娘家送嫁的人便被请到屋里喝茶,杨边疆那些个堂弟们终于发挥了用处,忙着把娘家抬来的嫁妆往新房里抬,每次抬进来一样,就嘻嘻哈哈地夸新娘子嫁妆好,还有那刁滑的就故意嚷嚷抬嫁妆辛苦,笑嘻嘻问新娘子要糖吃。
杨边疆亲手做了“二十八条腿”的嫁妆,实际可不止二十八条腿,他后来赶时髦,又加了个城里时兴的大衣柜。然而他对别人都说,嫁妆是他做的,可用钱都是用冯荞自己的工资——虽说他们俩也不用分谁的钱,可这么说更加维护冯荞,让别人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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