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蒙?布兰科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才问冯小满:“那么,电影的结局,我得往无疾而终挥手再见的方向写了。”
冯小满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写的故事,它会是什么样子的我控制不了。我只是谈一下我自己的观点而已。”
她兴致勃勃地问奥斯蒙这部电影大概会什么时候开始正式筹备,什么时候拍摄,什么时候上映。她很想去看一看,因为无国界医生听上去很酷。
奥斯蒙笑了起来:“我才开始写大纲,后面需要花费的时间会非常长。”
现在他对于电影拍摄以及制作似乎更加感兴趣了。作为一位巨星,他每年保持着相当低的电影产出量,而是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这些工作上头。
冯小满点点头,表示如果电影上映的话,请奥斯蒙通知她一声,她一定会去贡献票房的。她笑得极为开心:“我相信一定会是一部非常棒的电影。”
奥斯蒙又一次祝福她新年快乐,在莫斯科一切顺利。冯小满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间冒出了一句:“那么究竟怎样,那位个性坚毅的无国界医生才会改变主意呢?”
冯小满继续摇头:“我觉得人物出现了以后就是有自己独特灵魂的存在了。强行让他们改变的话其实会很奇怪。因为他们都是非常独立而且有自己想法的人,硬是扭转过来的话,……很奇怪。”
她想了半天,还是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了。就好像她看电影《卡萨布兰卡》一样,如果换一个结局,伊丽莎抛下一切选择跟里克在一起的话,影片就会扭曲变形了,它也不足以成为一部经典的电影了。
奥斯蒙的笑声听上去闷闷的,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但是对于里克而言,不经典的电影才是他人生的幸事。”
冯小满习惯性拆台:“那可未必,说不定以后他们会遭遇更多的问题。伊丽莎会始终惦记着维克多,他们谁也没有办法真正跟自己的既往生活割裂开来。”
奥斯蒙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让她继续说下去。哪知道冯小满居然干脆告诉他:“不知道,不到最后,就连里克跟伊丽莎都不知道故事究竟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奥斯蒙笑了起来:“好吧,祝你新年快乐。希望你来年会交好运。”
冯小满笑了起来:“嗯,今年就要到奥运会了,真希望它快点儿到来。这样的话,比赛完了,好像一下子压力就没有了。”
奥斯蒙安慰她道:“放轻松点儿,不要逼自己逼得太厉害,不然的话你容易受伤。你的体重好像又减少了一斤。”
冯小满大笑起来,她是再为新年吃饺子做好准备,因为每逢佳节胖三斤。她保证她会注意的。因为缺乏了一定要拿到某种荣誉的执着,她觉得自己似乎更加享受在艺术体操舞台上的感觉了。她只要做好了自己就行,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那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答应了奥斯蒙会好好照顾自己,又祝福对方工作一切顺利,然后才挂了电话。这时候她发现,手机来了条短信,是孟超给她发的,祝她新年快乐。
冯小满将自己放在电脑前的《论崇高》推到边上。她正翻到的那一页书上写着印着一段话:天之生人,不是要我们做卑鄙下流的动物,它带我们到生活中来,到包罗万象的宇宙中来,要我们做万物的观光者,所以它一开始便在我们心灵中植下一种热情——对一切伟大的、比我们更神圣的事物的渴望。
古希腊哲学家的论著可真是晦涩难懂,不过为了她的成绩单,为了进一步提升自我修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啃下去。
冯小满直接回拨了电话给孟超,问他在美国的新年是怎么过的,是跟朋友们一起吃饭还是就睡一觉过去。
孟超笑了起来,他听出来冯小满是在调侃自己,因为他这边的声音非常嘈杂。他转移到阳台上,笑着解释:“还好,没有什么多特别的。嗯,今年陈曦的女朋友过来了。他们邀请我们上他们家一起吃火锅庆祝新年。现在大家正在准备呢。”
冯小满开玩笑表示:“哟,怎么能吃火锅呢。大厨,你要不要上去露一手手艺啊。”
孟超不好意思道:“我的手艺就是瞎凑合的水平。陈曦很会做饭,他还说有空就多指点我来着。”
冯小满兴致勃勃地问他们都准备了哪些火锅食材,听到他们是吃海鲜锅的时候,顿时各种羡慕嫉妒恨,愤愤表示:“你完了,等你吃完一顿火锅以后,后面几天都得饿着,不然肯定体重超标。”
孟超难得在冯小满面前得意了一回:“不会饿着的,我又不像你一样,吃一口菜都得计算热量值,我没关系。”
冯小满恨得要死:“打人不打脸,再胡说八道,我会跟你翻脸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喊孟超开动了。孟超示意对方稍等片刻,结果他这位朋友听说冯小满一个人在莫斯科过年,干脆问孟超要了电话,祝她新年快乐。从他开始,包括陈曦跟她女朋友,每个人都祝福她新年快乐,让她过年多吃点儿饺子。
他们谁也没提奥运会的事情。
冯小满笑着挂了电话,然后慢慢走出了自己的寝室,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静静地发呆。新的一年又要到来了。时间那么快,快到让人无所适从。同时她又恨不得想将时间剪辑掉,直接跳过某些点,然后进入下一个篇章。
这几天珞珞不在她身边,她回家过年去了。
其实冯小满也可以返回港城陪伴母亲的,毕竟她现在并没有比赛任务,她的训练节奏也完全由自己安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冯小满一点儿也不想回到母亲身边。不是她不思念母亲,而是这个时候,她更加希望自己是一个人,不受外界任何干扰的一个人。她觉得抱歉。可是大抵人生就是一个目送亲人远去的过程。我们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安安静静地寝室的走廊上走来走去,慢慢消化着自己的思绪。她默默地揣度着《论崇高》上的一句话:造化在我们的灵魂中播种下了一种不可抗拒的爱,使我们爱一切崇高的东西,爱一切比我们更神圣的东西。
陈美吃完了饺子回宿舍,看见她在走廊上踽踽独行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想冯小满是孤独的,也许正是这份孤独,才成就了她在艺术体操事业上的功绩。可是这样的孤独,让她这个对冯小满始终情绪复杂的人看了都觉得心疼。能不能够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伴她呢?其实一直有很多人想靠近她吧,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拒绝了。或许他们的靠近让她温暖,但同时却又让她失去了自己最独特的光芒。
每次看到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的冯小满,陈美总会想起自己以前在哪里看到的一段话。一位著名的艺术大师的同为艺术家的朋友在评价他时说,他一点儿也不羡慕自己的朋友,因为取得他那样的成绩,意味着他会与世俗隔离,沉浸在极致的孤独之中。他没有办法承受生活的庸俗,他只能离群索居。
陈美转过头看见钱苗苗正怔怔地看着冯小满发呆,她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又想干嘛啊,别再犯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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