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今日的事情过后,我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杨呈壁。
我当真这样以为。
只是为何杨呈壁会在我准备熄灯入睡之时提着两坛酒站在我的门口?
“花开,不好意思啊。”他挠了挠头,讪笑着说,“我有些睡不着,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来找你……”
我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他眨了眨眼,十分无辜地说:“今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告诉我的。”
清然?“她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问她啊。”
“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要来找你啊。”
我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她就不怕你这么晚来找我对我有不轨?”
“那个……”他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那位姑娘说,凭你这身功夫和力气,怕是没有人能对你有任何不轨行为的。”
我……
他耍赖地嚷嚷道:“快点让我进去,我手上还有伤呢,再提着酒伤口又该裂开了!”
我睨着他:“你伤口裂开了干我何事?”
他故作可怜:“花开,你就让我进去吧,你这么好的功夫,我就是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说罢看准了缝隙就硬生生挤进了门,十分利索地坐到了桌边。
我看了看门外已黑下的天,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到了他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潇洒地将一坛酒放到我面前,接着自己拿起了另一坛:“来陪我喝酒!”
“……”我眼角抽搐地看着他,“我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你可丝毫不比男子弱。”他立刻回嘴,“你瞧瞧有几个人能打过你的!”
“我要睡觉。”
“长夜漫漫,何须睡眠!”
“……”现下我十分想将酒坛子往他头上砸去。
他却不顾我的脸色,一把拉着我坐下,率先拿起酒坛灌下一大口酒,接着粗鲁地擦了擦嘴:“好酒!你也尝尝!”
我看看酒坛子再看看他:“你怎么出来了?”我想他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眼神暗了暗,撇了撇嘴说:“我又不是禽兽,得到了她的身子又有何用!”
也不知当初是谁跟登徒子一般孟浪地调戏她。
“花开,陪我喝吧。”他低着头,闷闷地说,“今日……是我娘的忌日,我只希望你陪我喝几杯而已。”
他娘亲的忌日……吗?
我明明知道不该理会,可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拿起酒坛撞了他的一下,说:“干……”我看着有我脑袋大的酒坛子,顿了顿说,“坛。”
他扑哧笑出了声:“好,干坛!”
杨呈壁带来的酒极烈,我没喝几口便觉得胸口发热,喉间更是像有把火在烧,他却一口接着一口,似乎咽下的只是寻常的白开水。可没过多久他便满脸通红,眼睛也迷蒙了起来。
“花、花开,”他咽下一大口酒,口齿不清地说,“我有个哥哥,你知道吧?”
我点头:“嗯。”
“他、他、他在十八岁的时候,为了救我,被老虎给咬死了。”他摇头晃脑,“我大哥在的时候对我很好,我、我爹呢,是对我大哥很好。然后大哥死了,我爹有整整两年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于是我又在充当听人诉说的角色了?
“你、你以为我会伤心?”他打了个酒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才不稀罕和他说话!”
嗯……口是心非吗?
他突然趴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我告诉你,我巴不得我爹去死!”
我一手推开他的脸,却意外地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竟然十分……认真。
“花开,我希望他死,真的。”他憨憨地笑了起来,“他恨我害死了大哥,我也恨,我恨他害死了我娘。”
我默默地收回了手,决定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我娘啊,长得不美。”他半闭着眼睛似在回忆,“她只是个农夫的女儿,不懂什么知书达理,只知道一心一意对我爹和我们好。我爹呢,原本是个落魄的秀才,然后去赴京赶考,没考上,但有了机会去国舅爷手下做事。他很聪明,很快就得到了国舅爷的赏识,一直得到重用。”
“然后呢……有个大官的女儿看上了我爹,要做我爹的妻子。”他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妾哦,是妻,明媒正娶的妻。”
这种情节……我似乎经常在戏文里读到。
“可是我娘没有犯任何七出之罪,所以我爹不能休妻,他不能。”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痴痴地笑说,“可是他又想娶那个大官的女儿,因为她比我娘年轻,比我娘貌美,比我娘有身家。所以我爹啊,他准备了一杯酒。”他比了个杯子的手势,“他跟我娘说:‘他们威胁我,如果不杀了你就要对慎儿和壁儿下手。’我娘傻啊,蠢啊,竟然信了,然后她哭着嘱咐我爹要好好对我们,然后,然后她就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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