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该辩解说我根本不知道。
我明明该大声斥责周卿言为什么骗了我们。
可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我艰难地开了口,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卿言抢过了话。
“我与你的关系,多亏了有花开才能有今天。”他走到我身边,对我温柔地笑了笑,“花开,你说对吗?”
我握紧了拳头想一拳打散他的笑容,最终还是松开,面无表情地说:“是。”
我又怎么能否认说不是。
即使我不知道他接近杨呈壁另有所图,即使我不知道他对杨呈壁都是虚情假意,即使我不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我还是无形帮他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连冲进火场救我……也是设计好的吗?”杨呈壁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问。
他毫不犹豫,甚至残忍地说:“是。”
原来如此吗……什么奋不顾身,什么真情真意,都是他接近杨呈壁的手段而已。
“你这卑鄙小人,竟然这样利用我家少爷!”齐扬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拔剑就要冲上来,却被杨呈壁伸手拦下。
他颓然地笑笑:“齐扬,够了,都是我蠢……”
“少爷!”齐扬咬牙,“是他……”
“我说够了。”杨呈壁冷冷地喝道。
齐扬狠狠地瞪了周卿言一眼,正欲收剑却听杨太守说:“齐扬,杀了他。”
齐扬愣了愣:“老爷?”
杨太守阴森地说:“还傻站着干吗,我叫你杀了他。”
齐扬看向杨呈壁,却见他正冷笑着看着他爹:“你当日杀人灭口抢东西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杨太守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对自己说话,等反应过来后直接过去赏了他一个巴掌:“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他又怎么能找到这里!”
“是啊,多亏了呈壁。”周卿言悠悠接口,“将太守大人的府邸都搜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东西,原来是藏在了别处。”
杨太守怒红了眼,阴声笑说:“不瞒丞相大人,卑职藏东西的本事高,藏尸体的本事更高。”说罢一手夺过齐扬手里的剑,直直朝周卿言刺了过去。
我并没有动作。
我为什么要动作?
我此刻的心情如杨太守一般,恨不得亲自拿剑了结了他的性命,杨太守杀了他,或许更符合我的期许?
杨太守出手狠辣,对准周卿言的心脏刺了过去,周卿言稍稍侧了侧身,却不躲开。直到利剑刺入肩膀,鲜红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滴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沈花开,”他似乎不觉得疼痛,不顾杨太守的讶异伸手握住了剑身,将它缓缓从胸前拔出,而后咧开嘴角看向了我,俊脸笑得比往常都要灿烂,“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吗?”
我自然知道谁是主子。
我也知道这人难以捉摸,却可以掌握他人的生死。
我更知道得罪了他,就没有任何方法再去救杨呈壁。
我夺过了杨太守的剑,开始跟他打斗。曾经的禁卫军头领虽已步入中年,却依旧身手不凡。我机械地跟他过招,却无法无视周边的一切。
杨呈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眼中一片死灰。齐扬待在他身边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卞紫跌落在角落暗自垂泪,伤心欲绝。而周卿言站在一旁,不顾手上一直流血的伤,满目含笑。
直到路遥带人冲进来将所有的人都带走,我都还没回过神。
直到周卿言附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花开,金陵之行最大的收获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你。”
我曾说过我不喜欢对人用情。
即使在山上阿诺对我亲密无间,我也做不到毫无心防地将阿诺当成最亲密的朋友,现在想来,一方面是因为他太小,一方面则是他跟我并无相像之处。阿诺就像清然,喜欢缠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为其他,只为好玩。
直到遇到杨呈壁。
最初我并未正眼看过他,对卞紫的纠缠不休只让我对他十分无感——是的,连厌恶都算不上,只有无感。我原以为这是个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直到和他慢慢接触,才了解到这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浅薄轻浮,更多的是由于不够优秀而表现出的笨拙和努力。
优秀的人总是得天独厚,不用努力便可以得到想要或不想要的东西。普通人却没有这样的优待,总是要付出比他们多或者更多的努力才可能得到。
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爱自己,并且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自己。所以即使我喜欢池郁,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祈求他对我的回应,在我的认知里不会存在放下自己而去爱人的事情。
杨呈壁的情况跟我很像,只是像而已。
他喜欢卞紫,愿意竭尽全力地付出以求得她对自己的好感,即使被无视、被羞辱、被伤心,也不曾放弃。
我佩服他,他能做到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佩服他,能毫无保留地将我当作他的知心好友。
我问自己何时才将他当作自己的好友,得出的答案竟是他一次次被卞紫拒绝后对我的诉苦,以及那日晚上来我房里对我哭诉他的过去之时。我觉得好笑,我与他的友谊竟然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我也觉得歉意,我一直作为旁观者看着他的喜与乐,却没同他分享过自己的任何事情。
即使这样,我也得到了他的友谊。
然后,我什么也没帮上他。
不知道周卿言原来接近他有所目的,不知道周卿言设计了那一场局是为了钓鱼而收网,不知道周卿言乐于看到我与他交情渐好,更便于实施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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