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知何时,周卿言已经带着将军和夫人到了破庙,布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已经被逮住,而阿诺正被周卿言搂在怀里,不住地低声哭泣。
他们听到了锦瑟的控诉,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我走到她身前,伸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想杀你又如何?”今日之前我从未有过这么极端的想法,再生气难过时也不曾有,而她却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更是害到了池郁。
我早该杀了她。
她的神情慢慢变得恐惧,不住地拍打着我的手腕:“松手,你松手!”
我不为所动地看着她,说:“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现在让你尝尝,被人杀是什么滋味。”
锦瑟的脸慢慢涨红,眼泪和鼻涕一齐落下,嘴里不住地求救:“爹,娘,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人理她的求救,即使是往日疼爱她的将军和夫人。
“花开,放过她吧。”
最终是池郁开口替她说情。
我松了手,重新将池郁扶起:“师兄,我们去找大夫。”
池郁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孱弱得像是一缕轻烟:“我想和锦瑟说几句话。”
我看了锦瑟一眼,她便恐慌地爬了过来,哭着说:“师兄,你帮我求求情,让她不要杀我。”
池郁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像幼时那般温柔宠溺地说:“别哭了。”
锦瑟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事情会成这样,我不知道你会受伤,我以为不会这样的。”
“我知道。”池郁在这种时刻仍是如此平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锦瑟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愤怒:“如果不是你变心,我不会想杀了她。”
事到如今她还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
池郁无奈地笑了声,说:“锦瑟,我从未变过心。”
锦瑟的眼中闪过惊喜:“你还喜欢我吗?”
池郁没有回答,唇边挂上一抹深沉的笑。
锦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连忙说:“师兄,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他笑着点了点头:“嗯。”
锦瑟狂喜地对我说:“师兄原谅我了,你没有资格杀我!”
我恨不得一掌扇落她脸上的得意,池郁却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和她计较。
“这是我欠她的。”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利用了她,现在还给她,谁也不再欠谁。”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锦瑟却不明白。
她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郁修长的手指与我紧扣,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锦瑟,我从未变心,因为我喜欢的一直都是花开。”
锦瑟的脸瞬间僵住:“什么?”
“我接近你是为了那条长命锁。”他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不知是有意还是力不从心,“我早就知道那是傅雨沫的信物,所以才接近你,带你进京。”
锦瑟捂住耳朵不断地摇头:“不,你说谎,你说谎!”
“我说的是实话。”池郁淡淡地说,“那日你在庙里被刺杀也是我安排的,不过是为了让夫人看到长命锁而已。”
锦瑟发了狂似的大喊:“你骗人!你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我喜欢的是花开。”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里满是悔意,“如果你没有骗我那长命锁是你的东西,我和花开就不会错过。”
池郁笑了下,继续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一天都没有。”
锦瑟听到这话时终于崩溃,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信你的话,不信!”
她跌跌撞撞着冲了出去,没有人去追她,也没有人露出同情的神情。
“花开,”池郁半合起眼,轻轻地说,“我好累。”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说:“你先别说话,我们去看大夫。”
他没有理我,兀自说:“从小不被爹看重好累,羡慕大哥和二哥好累,为了权力假装去喜欢别人好累。”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我的脸,笑着说:“错过了喜欢的人,好累。”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掉落,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他沾满鲜血的衣衫上,立刻消失不见。
我哽咽着说:“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贴在脸颊边,闭起眼睛低声喃语:“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错过你。”
我想说:好,我们不再错过。
可还未等我回答,他的手便无力地垂落,任凭我如何握紧,他也没有回应。
我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心中有个角落渐渐崩塌,而后崩溃大哭。
池郁,你别死,你还没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你还没有向你爹证明庶子也可以那么优秀,你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你怎么可以死?
有人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我,说:“花开。”
我转身抱住他,哭着说:“池郁死了。”
再也不会在我难过时陪伴我,再也不会温柔地对我笑,再也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吟吟地叫我一声,花开。
“嗯。”他脸上有着淡淡遗憾,“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
他抬起我的脸,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谢谢他救了你,谢谢他和你错过。”
他叹了口气,仔细端详着我的脖子,确定伤口无恙后才紧紧地抱住我,说:“幸好你没事。”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和安全,让我逐渐止住了眼泪。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却没料到池郁会早他一步来这里,正如池郁以为锦瑟是傅雨沫,却没想到我才是长命锁的主人。
人生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失去和得到,珍惜眼前拥有的才最重要。
我仰起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说:“周卿言,我爱你。”
他俊美的脸庞笑得狡黠,得意地说:“我知道。”
他牵着我走到傅将军和夫人面前,说:“花开。”
傅将军和傅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喜悦和愧疚交织成一团。
我缓缓地跪下,低声喊道:“爹,娘。”
傅夫人听到后泣不成声地抱住了我,反复地说:“沫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缓慢却坚定地回抱住她,说:“娘,是我错了。”
我不该将长命锁给锦瑟,不该在下山时不向她要回来,不该在见到他们时装作不认识……
他们一直都在寻找我,我却从未想过主动认亲。
我错了,一直都错了。
傅将军……不,爹扶着我和娘起了身,总是坚毅的眸中闪着泪光:“你瞧你娘,总是喜欢哭。”
我一手拉住娘,一手抱住了爹,低声说:“原谅我没有勇气早点向你们坦承这件事。”
爹反手紧紧地把我和娘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地说:“没事,现在知道了就好,我的沫儿……”
爹娘的怀抱很暖,目中有泪,却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喜悦与欣慰。
我抽空往后望了一眼,周卿言正一手牵着阿诺,唇畔噙笑地凝视。
我无声地说:谢谢。
他墨色的眸内漾开层层柔波,仿佛无数年前,永久的以后,都会站在那里,如星辰般耀眼恒远,只为我一人而明亮。
这是我喜欢的人。
我是沈花开,也是傅雨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