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季扶风终于窥见了季临川对苏萝的那点隐忍的执着。
那是他的命啊。
正在季扶风惊慌之中,前方林斐的车子忽然直直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在这瞬间,季扶风听到季临川几乎是从心肺里挤出来、滚烫的一声嘶吼。
“萝萝!”
—
苏萝感到自己身处混沌。
仿佛仍旧是在那辆疾驰的车上,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林斐濒临疯狂,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嗜血的疯狂劲儿。
让她害怕。
车上,林斐一直在同她说话。
说他从小就看上了苏萝,耐心等她长大,这种畸形的爱怜始终折磨着他,无数次,他想要出手,却又隐忍了下去;
他守着苏萝长大,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就像是守着一朵花,看着她抽芽生长,结苞开花。
可苏萝却不爱他。
多么讽刺,他最爱的玫瑰,终究不属于他。
到了后来,林斐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萝萝,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爱而不得的情绪把这个人折磨疯了,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苏萝上路,却在撞击岩石的瞬间,扑过来,把她护在身下。
他没有系安全带。
林斐已经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
苏萝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
季扶风始终守在一旁,一颗心至今没有安稳地回到胸膛。
他真的怕了。
撞击发生之后,季临川急刹车,踉跄跑过去,浑身湿透地用力拽开已经报废了的车门,把其中昏迷的苏萝抱出来。
林斐的后背扎满了碎玻璃,那场面令人心惊;警车和救护车赶来,季临川脸颊上满是雨水,却将苏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一直送到医院,才松开手。
林斐伤势严重,得知孩子闯了大祸的林家人在赶来的路上;事实上,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人会在意林斐的生死。
他们只惦念着苏萝。
季临川的眼睛都红了。
从把苏萝抱出来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可言状的自闭状态。
季扶风心惊胆战地给季同光简单通报了下目前的情况,也没有隐瞒周昭影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纵使他想瞒,也已经瞒不住了。
所幸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苏萝并没有大碍,只是腿上有擦伤,昏过去是遭受到了惊吓,外加长时间没有进食。
腹中的小东西也安然无恙,季临川先前说的这点倒是对了,这个突破了安全措施顽强留下来的小种子生命力极其顽强。
林斐那边就不怎么乐观了,巨大的冲击力伤害了他的脊椎,头也遭受到了撞击;撞车的瞬间,他拿身体护住了苏萝——那辆车上的安全气囊都遭到了损害,林斐早就做好了同苏萝一同死亡的准备,却在最后一刻回心转意,替她抵挡住伤害。
仍在抢救之中。
季临川没时间也不想关注林斐的心路历程,他现在眼中仅有苏萝。
他的妻子。
唯一的珍宝。
苏海华和林雪蕊也赶来,林雪蕊强忍着眼泪,轻声叫季临川去休息。
她性子软和,知大体识进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迁怒旁人,只念叨着平安就好。
病房中,苏萝还在睡觉。
哪怕是无意识中,她的手仍旧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皮微微颤抖,呼吸浅浅。
季临川守到深夜十点,苏萝仍没有醒来,他都快疯了。
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轻轻牵着苏萝的手,抵到自己唇边。
季临川不信鬼神。
但此刻,若有神明或恶魔,他愿意拿自己一半的生命,换得她平安无忧。
林雪蕊不忍,最终把他劝去休息:“你想想呀,如果一会萝萝醒来,看见你这仪容不整的,多不好啊?”
季临川下意识地摸摸脸颊。
其实没有林雪蕊说的那么夸张,但此时的季临川理智已然荡然无存,心想萝萝喜欢干净和美,看到他这样会失望的吧。
小小休息了一阵,天刚蒙蒙亮,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季扶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苏萝醒了!”
季扶风说:“听医生说她昨晚醒了一会,那时候你睡的正沉,也没叫你;她困的厉害,说了没两句话又睡过去……刚刚林阿姨给她送去早餐,你现在过去看看……”
季临川说:“闭嘴,老斑鸠,你太吵了。”
季扶风一滞。
他感到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季临川颤抖着推开病房的门。
苏萝坐在病床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着季临川笑,眼睛微弯,声音干净而清澈:“你是谁啊?
是我哥哥吗?”
季临川激动的一颗心瞬间平静下来。
万千思绪纷扰,他看着苏萝攥紧床单的手,还有狡黠的笑。
目光一动,季临川平缓地说:“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