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

第三十八章 有死无生!

“虎!”

随即,是两侧的骑兵方阵开始用兵刃敲击自己的甲胄,将这种节奏传递了下去。

乾军东西方向的两个军阵也受到感染,开始做出同样的动作,

到最后,

像是玩墨西哥人浪一样,

后方负责截断后路的两个军阵也发出了相似的呼喝声。

撇开先前冲击滁州城的城门直接夺城而入不谈的话,

眼下,

才是镇北军南下进入乾国国境上的第一战!

当世第一骑兵军团,他们的荣耀,他们的恐怖,他们的风采,将第一次呈现在这块属于邻国的土地上,呈现到乾国士卒眼前。

这一幕,

他们已等待百年!

终于,

风为起而沙尘扬,

骑兵动了!

………

“东成兄,刚刚那几弩射得真叫过瘾!”

乾国军阵的品字形中央核心区域,一年轻将领对着身边骑着白马的同样年轻将领说道。

先说话的年轻将领叫钟茂,乃钟家子弟,虽说从辈分上来看,他比钟天朗矮一辈,他是钟文道三弟钟文勤的儿子,但和钟天朗一样,被誉为钟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将门传承和文官集团有一点很相似,双方在培养下一代接班人时,都需要吹捧,需要造势。

但军中的环境有着自己的特殊性,首先没那个本事,你就很难扛得起大梁,麾下兵马都不会服你。

虽说大乾自西南土司大规模叛乱被平定之后没有再出现第二次那种规模的乱局,但也并非是歌舞升平。

事实上,大乾固然富有,地大物博,但大乾的农民起义可以说是此起彼伏,外加西南土司和北羌部落时不时地也来那么一下,仗,还是有的打的。

文官被吹出虚名之后,还能去清闲衙门挂挂职,若是家里势力运作得当,说不得还能去翰林院里待个几年镀镀金。

但只听说过泥胎官老爷可很少听说过泥胎武将,但凡泥胎做的,估摸着早就战死了。

当然了,钟天朗作为钟文道的儿子,自然会得到西军上下最大的资源扶持,与之相比,钟茂得到的扶持就要逊色太多了。

否则,也不可能会负责接这个率领尾后人马北上的差事。

是个人都清楚,早早地上前线,才能早早地找到仗来打,才能扬名,才能更容易获得功勋。

所以钟天朗是跟在老钟相公身边一起头一批北上的,且曾雪夜入燕,连挑多座军寨,已打出了声名大涨乾军威风。

而他钟茂,就得在后头领八千西军步卒顺带押运着器械以及路上被滁郡节度使强行加派的粮草一起慢悠悠地上路。

其实,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将领,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待遇,但对方明显在未来的发上,会比自己更好。

且对方先前一手的布置,也着实让钟茂感到佩服。

这个年轻人,姓祖,叫祖东成。

其父,就是祖家军的缔造者,祖竹明,人称祖大帅。

钟茂清楚,此时的祖家军,在乾国东南一带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极大,假以时日,说不得又是一个位于东南类似如今西军的一座藩镇!

放在以前,可能朝堂上的诸位相公是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局面的,官家肯定也不会同意,但如今燕人在北边频频制造摩擦,局势显得无比紧张之下,文官再傻也不会在此时去打压武将的权柄,当然了,该分化还是会分化,但不至于和当初对付刺面相公一般,先高挂起来,再寻由头动手。

要是祖家军真能建藩,自己眼前的这位祖东成,必然是下一代的东南藩镇领袖。

“钟兄谬赞了,其实我本不想在先前动用床弩。”祖东成叹了口气说道。

钟茂点点头。

两个年轻人,虽然出身背景不同,但自幼受父辈熏陶,且本就是资质上佳,所以在军事上,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

钟茂清楚,燕军骑兵忽然的出现,本就已经使得麾下兵马人心惶惶。再加上燕人掠阵抛射,更是给己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若是不以手段克制一下,让燕人放点儿血,可能麾下兵马的士气,就得陷入低落,甚至可能直接出现溃散的情况。

底牌这种东西,自然是得该藏着,越晚使用越好,只是局面如此,已然容不得犹豫了。

钟茂率领的这八千西军,作为运输部队,自然不算西军里的精锐。

另外这里还有五千北河郡刚刚招募成军的敢战士,乃是从北河郡厢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壮,但大乾的厢军历来废弛,人数虽然众多,但往往起到的是在出现灾乱时补入流民防止出现民变的作用。

军队是拿来维稳的,但在厢军这边,它的维稳作用更为彻底。

至于那近万的上京禁军,架势脾气倒是不小,但钟茂清楚,花花架子居多罢了。

否则,前些日子各路大军开拔时,也不会出现号称八十万禁军的上京卫戍大营,差点连十万兵马都没能凑出来的笑话。

不过,这些日子,官家连连发怒,禁军将门被贬谪了好多个,终于使得禁军上层人物开始慌乱了。

另外的,就是祖家军这七千后军,祖家军第一批开赴北方的是五万大军,祖竹明亲领,到了北方后,祖竹明又调自己儿子率后军继续北上,携带着不少军械。

祖家军一直有两个传统,一是重军阵,二是重军械。

各种连弩、砲车、战车等等,在战场上,往往能够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乾国东南一带海匪泛滥,甚至还有海边岸上大族和海匪勾连成势,曾一度糜烂东南局势,祖家军就是在那时应运而生,十年时间,逐步使得海波平定。

在钟茂和祖东成身后,还站着一位银甲年轻将领,此人名叫窦国明,窦家是开国武将勋贵,在禁军之中影响力极大。

这次一万禁军北上,就是由他率领。

在窦国明身后两侧,左边,站着一位长须汉子,年岁在三十左右,体格如猿,最擅那马上功夫,姓韩,家排老五,人称韩老五。

右侧乃一国字脸将领,年岁上比在场的诸位衙内要大上一些,但比韩五要年轻,姓乐,名焕,最擅长枪功夫。

韩老五其实是西军出身,不过早年间在西军过得并不得志,甚至一度被打压得不得不离开西军,入了北河郡的厢军,可以说是从野战部队进了预备役的感觉。

也正是值此东风,北方三边告急,北河郡节度使知晓厢军到底有多废柴,所以只能先从厢军之中做筛选,韩老五这才得以被提拔出来,入了那位节度使大人的视线。

甚至,也不晓得怎么滴,北河郡节度使大人好像还对其看对眼了,更是不顾文武之泾渭,将自己一女下嫁于他,所以韩老五则摇身一变,成了节度使的乘龙快婿,简直就是树挪死人挪活的典型。

如今,这五千敢战士组成的新军,就是由他率领。

而那位乐焕,其师承汪北山,乃汪北山义子,汪北山是一位儒帅,刺面相公黯然结局后,西南地区曾一度出现反复的征兆,他曾领钦差衔,都督西南军政,七年时间,西南遂稳。

如今,汪北山早已致仕,其留下的政治资源,大部分都放在了这位义子身上,任禁军指挥使。

可以说,这是一支完全由衙内二代组成的军队。

他们从东南西北恰好地聚集在一起,然后又一起上路,硬要说这是偶然,那也太偶然了。

只能说,值此三边告急之契机,各家涉军势力都很默契地在做着一些事情,大乾以文抑武实在太久了,武人很渴望能够将自己松绑以获得更大的地位。

所以,在主力部队已经开拔入驻三边之后,后续人马就由这些衙内们领衔,走走停停,聚在一起,看似是凑巧,实则更像是各大军方势力年轻一代的碰头会,提前联络联络感情。

实在是刺面相公的殷鉴不远,自那之后,武人们也开始明白抱团的重要性。

不过,这帮衙内聚在一起后,倒是没出现那种争风吃醋互相不服气的情况,都是有水平的年轻一代,都不是俗物,自然不会去做那种蠢事儿。

禁军军士固然骄横了一些,但窦国明、乐焕一起一应这次一同跟随来的禁军将门子弟,则显得很是谦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八十万禁军缺额近半不说,剩下的一半还在上京城码头上当劳力挣饭吃。

说迎来送往,说交友交际,禁军子弟自是没得说,绝对的一等一,但要说领军打仗,窦国明和乐焕还算有点家门或者师门传承,其余禁军将门子弟,则对自己的水平很有逼数。

韩老五虽说节度使的乘龙快婿,但论身份论地位,自是比不上这帮正牌衙门。

身份地位最高的,自是钟家的钟茂以及祖家的祖东成,虽说西军势力庞大,比新起的祖家要强盛太多,但若是钟天朗在这里,自然无二话,地位最高,只是钟茂毕竟是旁系子弟,所以,众人之间隐然以祖东成为贵。

且祖东成也确实是有本事的,十五岁就随其父转战东南,在这里,已经不能说是深得家传了,要是抛开年龄来看,已经可以称为宿将。

诸位衙门按照家门或者师门的意思,很凑巧地聚在了一起,然后一同北上,一路上,不光忙着联络感情,在这个年纪,他们心里还是有梦想有追求的。

乐焕和韩老五马上功夫最为了得,但论起带兵之法,则以祖东成为最。

甚至,一路上,诸位衙内更是将自家兵马交给祖东成来进行训练,大家一起学习和揣摩练兵和军阵之术。

祖家练兵之法闻名大乾,祖家军起家之初,就是从祖竹明招募兵马开始的,可没有什么现成的果子好摘。

不过半月功夫,诸位衙门就发现自家麾下兵马的精气神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你地位最高外加还最有本事,诸位衙内对祖东成自然极为服气。

这也是为何当燕军骑兵忽然出现时,这支“联合部队”居然能够迅速结阵以应对的原因所在。

但凡骑兵对步兵,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步兵散乱奔逃,若是先前这三万乾军当真失了阵仗或者出现了崩溃散乱的架势。

这两部六千骑的游击将军是绝对会下令部下冲锋的,六千铁骑破三万散乱步兵,看似双方数量差距极大,但前者依旧有着极大的胜算。

先前行军时,他们并未收到燕军骑兵已经越过三边直入乾国腹地的消息,行军途中,自然也就有些“流于形式”。

毕竟你是在自家国土腹地行进,一如一个人每天从客厅去往卧室睡觉时,难不成还要左手拿水果刀右手拿着手机时刻准备拨打110?

好在,祖东成比较敏锐,他察觉到了一种“耳目”被遮蔽的异样,这才马上下令向青山县靠拢,而不是继续向滁州城进发。

若是没有祖东成,可能这支成分复杂的兵马,会在今日黄昏就自己行进到滁州城下。

然而,当真正看见燕人的骑兵出现时,众人还是吓了一跳。

三边难不成已经破了?

北方已经沦陷了?

怎么这么快!

自家叔父们又是如何了?

好在,祖东成马上大吼着稳定了军心,说这是一支燕人骑兵渗透进来了,这是给咱们送军功来了!

六千燕军骑兵,阵仗真的不小了,但对于这些衙内们来说,倒不算啥,毕竟燕乾百年没有真正真刀真枪地干过了,也就是所谓的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现实毒打的年轻人,总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地自信。

然而,等到燕军后续骑兵陆续赶到后,大家开始发懵了。

直娘贼,

燕狗怎么这么多!

饶是祖东成,心里也是有些发凉,要是此时麾下,是三万祖家军,他倒是有底气靠着军阵边战边退,只要和青山城靠上去,借助着城墙,局面就能稳定下来了。

然而,偏偏他清楚,自己麾下的祖家军其实并没有占多数,如今原地结阵还好,想要边战边退说不得就会出现漏洞被燕人抓住,到时候直接一冲,可能就是个溃散局面!

求援的信使,已经向四方发出了。

当两万燕军骑兵已然赶至时,大家就都明白,除了固守待援,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要怪就只能怪自家叔父他们,居然能放掉两万燕军骑兵南下这么远!

当然了,要是他们知道燕人南下的不是两万骑而是二十五万骑,估计得直接吓崩溃。

但如今,至少,这局面被维系住了。

“东成,你说燕人会打那边么?”钟茂开口问道。

祖东成深吸一口气,道:“会的。”

三方品字阵,看似互相依托,但实则也有着极大的独立性。

正前方需要承受最大压力的那一阵,是以祖家军为班底,再辅以三千西军,可以说是兵员素质和纪律最好的一部。

而东西两侧,西侧以北河敢战士加上西军组成,东侧则完全由禁军组成。

先前燕人是在试探,他们在试探这三个军阵的成色如何。

祖东成相信燕人应该试探出来了,东侧那支由禁军组成的军阵,在面对燕人施加的压力时,表现也是最差的。

这使得窦国明和乐焕二人的脸上都有些讪讪,自己麾下兵马没能争脸,他们这做主将的,自然也脸上无光。

不过,东侧的军阵内,却隐藏着上百架战车,这战车并非是很久远之前的千乘万乘之国的那种战车,而是其父为了对付燕人骑兵设计出来的军械,在野战时,可以以战车为依托代替城墙的作用抵消阻滞住燕人骑兵的优势。

另外,最为优秀的弓弩手,都被祖东成安排在了禁军所在军阵的中央,同时,先前虽然有几台床弩放了箭,然而,在东侧军阵之中,还藏着近四十台床弩!

燕人要是真要打算吃掉自己这边,肯定会选择好下嘴的地方去下口,而那,正是祖东成给燕人准备的大礼。

祖东成扭头,看向窦国明和乐焕,开口道:

“国明兄,焕兄,还请入阵安抚部众,我军骑兵一直给你们留着。”

“喏!”

“喏!”

双方没有上下级的关系,真要论爵位,窦国明的爵位还比祖东成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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