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婉婉。”
他说着,望向她的面容,“我想吃。”
“你想吃。”
杨婉重复了一句他的话,低头笑了笑,“邓小瑛,你对我说话,一直都这么好脾气。”
“婉婉,我是被你管束的人,诚惶诚恐,不知道怎么对待你,才能让你不放手。”
“我没想过要放手啊。”
她说完,踩着雪朝邓瑛走了几步。
“邓瑛。把手伸过来。”
有的时候,邓瑛会觉得,杨婉一直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试图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她总会让他把手伸过去。但她握住邓瑛,并不是为了拽住他。她好像只是想安静地陪他走那么一段。像一个翻尽了他生死薄的人,了解前后因果,比他更清晰地知道,他前路入海覆浪,无法回头,因此也比他更坚定从容。
“邓瑛,我现在才逐渐明白,怎样做才能让我们生活得更舒服一点。”
她说着,将邓瑛抬起的一双手腕并在一起,轻轻握入掌中,牵着他走入直房。
“吃面。”
“好。”
他听了话,低头吃面,面条坨得厉害,有些哽喉,他不禁呛了一口。
“没事。我来。”
她说着站起身,拿过邓瑛搭在水盆上的抹布,仔细地抹去桌面上的残汤,一面道:“邓瑛,我大概猜到,你要怎么破司礼监和内阁的局了。”
邓瑛咬断的面条落入汤中,汤汁溅在他的脸上,杨婉笑着抬起袖子,帮他擦了擦。
“你要自认伪造遗诏的罪名。”
邓瑛握着筷子,良久才点了点头。
“你告诉哥哥了吗?”
“是,对不起,婉婉,我……”
“没事。”
杨婉收回手,垂眸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这条口子是我扒给你的,如果我当时不让陈娘娘去寻太后,你也进不了养心殿。”
她说着抿了抿唇,“邓瑛,换作三年前的我,我一定会恨死自己,但现在……”
她摸了摸邓瑛的鼻子,“没关系了。”
她说完这句话,目光也柔了下来,“我知道,你一生所守的是‘文心’,你唯一放不下的人,是我。所以我能怎么样呢。”
她抬头看向邓瑛,“我只能牵着你走,带你过你想过的生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说道此处,杨婉莫名有些哽咽。
邓瑛身上历史的必然性,并不仅仅是封建时代的规律,还有眼前这个人的内在修养,和他认知当中,关于“身份”的矛盾。她可以在21世纪的学术界勇敢地为他证明,却必须要在六百年前的大明朝,尊重他唯一的选择。
“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哽道:“我不愧是杨婉吧。”
“是,你不愧是杨婉。”
“但我还想做得更好一点。”
她说完握住邓瑛的手腕,“身后名交给几百年后的人来做,她们会做得很好,邓瑛,我……”
她顿了顿,“我未必不能做你的身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