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那雄浑的身影渐渐越来越是清晰。
如今的洛阳城是二十多年以前,也就是大业元年,杨广令宇文恺,何稠等人营建,陆续征用民夫三百余万,死伤以数十万计,翌年即成。
想一想这些数字,再看看这建造速度,到底有多可怕也便一目了然了,大隋亡的是一点也不冤。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着民夫的血汗和眼泪。
李破让人掀开帘幕,远远望去,城池高耸,尤胜长安许多,也不怪杨玄感,李密等人在城下碰的头破血流。
李破望有良久,才回首感慨的对妻子道:“名城大邑,世所仅见,但这城池之上,也不知萦绕了多少冤魂厉鬼……”
李碧深知丈夫脾性,闻言还不怎的,裴矩在旁边听了,背后却是凉飕飕的,冤魂厉鬼很多吗?俺在这里住了可两三年了,好像还没谁来索命嘛,他倒是知道若有鬼神,准定得来寻他裴弘大的麻烦。
欠了债的人就是这么心虚。
随之他不由又想起了杨广北巡归洛阳时说的那句,洛阳人尤多矣。
这两位真是太不一样了……
眼前这位念念不忘者,全都是社稷民生,而杨广孜孜以求的,尽是帝王功业。
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做出应该附和皇帝预期的悲伤表情,“陛下悲天悯人,说的极是,这座大城建成不过区区三十寒暑,却已历遭劫难。
方圆百里之内,死伤足有数百万众,中原之元气尽丧于此。
臣等重归东都之时,城中几近鬼蜮,臣羞惭无地,百拜而不敢入,之后令人收敛各处曝于天日之下的尸骨,数月之间屡有不绝,可怜可叹,吾等罪孽深矣。”
说罢又是掩面而泣,李破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去,哭鼻子上瘾是吧?老子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丧的。
李碧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天下大乱,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咱们在北边一路走来,可也不是尸山血海,白骨处处?”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作诗了,他作诗了,他又作诗了……
这次李破倒是没想着抄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听众也只两人,拍马屁那自然是裴矩的活计。
裴矩的才学不用说,但他多数才能都在他的政治头脑上,文学上的造诣不高,但懂画之人不一定就是画师。
他只在心里稍一琢磨,便赞叹道:“早就听闻陛下诗才绝世,今日有感而发,气象恢弘,却有大慈悲蕴于其中,有了陛下这一句,怕是以后世间再也无人敢称名将矣。”
皇帝作的诗词早已传至洛阳,他都细细研读过,青玉案词句太过华丽,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他看的不是诗词的艺术性。
前两年一首悯农,还有一首潼关怀古,都是悲天悯人之作,从中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皇帝心系众生,不管其情真假,可其中有着非常明显的政策倾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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