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归顺于他虽不过数载,但用起来太过顺手,君臣之间也便潜移默化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想起封老头时不时的扮出无赖相,舔着一张老脸来他面前讨上一餐饭食,言谈之际,也是有趣的紧,但在大事之上,却又能为他出谋划策,不落人后……
想到这些李破不由暗叹,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封伦之殁,无异于痛失干城啊。
也许是年纪大了,李破罕见的有些悲伤,由此也可见封德彝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几乎已不下于陈孝意,温彦博等晋阳旧人。
如此一来,封德彝的身后之名也就有了定论。
李破令中书,礼部,以及秘书监官员商议,为封德彝论身后之功,加赏以及治丧诸事。
一位宰相暴病而殁,对于朝堂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混乱,甚至是朝争。
要是一位权臣殁了,说不定还要迎接一波清洗,或者是叛乱什么的。
这些都是正常情况,只是封德彝不太一样,虽然殁在了任上,可在唐初这样一个环境之下,上面开国之君在位,本人家中人丁寥寥,又无多少亲朋好友,更没有大肆结纳党羽,也就没引起那么大的波澜。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封伦于国有功,是开国功臣之一,要议功,不要去挑错,加的谥号也得是美谥。
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当即辍朝三日,还亲自出宫到封府,向封德彝的家人表示慰问,可谓是把姿态摆的明明白白。
臣下们于是心领神会,很快便把一应文书摆在了皇帝案上。
按照程序,先得是由封德彝的子孙表述封德彝之功绩,甚或是人生中的一些污点,但大致上就是表功,除非万不得已,子孙是不会往父亲或是祖父身上泼脏水的。
只是封德彝是一脉单传,还是晚年得子,封言道如今也才十岁,肯定不能承担重任。
于是这个环节便由中书舍人杨师道代笔而成。
交到中书之后,又由中书侍郎岑文本润色一番,由秘书大监温大临,著作郎虞世南,中书令萧禹,礼部尚书李纲等人商议而成。
由此,其中只是略略说了说封德彝在前朝时的为官经历,详述的却只有唐初六载之功绩,结论自然是于国有功,不愧先贤,当为世之名臣。
即便如此,李破还是封还三次才定下来,朝野内外的臣下们眼见皇帝的这种操作,羡慕嫉妒恨自不必提。
朝中的重臣们,尤其是死后能上谥号的臣下们,心中却都很慰贴,皇帝如此有情有义,自己等人也就不用担心身后之名了。
但也有人看不清风色,也许是看得清,只是想作个逆行之人,博个名声什么的,反正是给皇帝添了堵。
治书侍御史唐临,牛行远等人上书言曰,“封伦固有功绩,然多狡智,多揣摩之才,有托付之巧,党杨素而得荣宠,附化及而得苟活。
辅杨广而亡基业,或有赧颜,托士及而归明君之下,疏无愧色……”
一篇文章下来,文采斐然,还都说在了点上,封德彝这人债落下的比较多,也不怪人说嘴,而且御史就是为此而生,李破度量大,能容得下反对意见,只置之不理便罢。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作为开国之君,他想给封德彝留个好名声,以酬其功,那就能留其美名于世,至于后人怎么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没过几日,兵部侍郎唐俭又出了幺蛾子,上书言事道:“封伦生前深受恩宠,殁后而曝其短,此正世之理也,还请朝中重议其功过,更改谥号,以正视听。”
李破当时瞅了瞅这份奏疏,就问了孙伏伽一嘴,“唐侍郎和那唐临可有亲戚?”
孙伏伽答道:“唐临为唐茂约堂弟……”
李破微微一笑,唐氏跟封德彝有仇乎?人都死了,还这么不管不顾的紧咬着不放?这是在李渊那会结下的恩怨?不至于吧……
只是如今的唐俭已不是李渊治下的那位知兵的唐茂约了,在李破看来,这人一辈子都没领过兵,怎么就会传出知兵之名?
这些年在兵部侍郎位上也无多少建树,才能极其有限,也许是怀念旧主,不愿出力所致?
兵部那边还落着些事故呢,李破可一直记得,有人说什么兵部五品以下官职任选,如今兵部侍郎就只唐俭一人在京,他倒要看看,兵部那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李破不是李世民,没有经历过兄弟阋墙的故事,就更不会在意封德彝于其中有何操弄,所以唐俭所言无足轻重。
封德彝的身后之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追赠司空,谥号文忠,荫其子封言道渤海郡公,羽林尉,入宫与皇子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