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嘴角露出些笑容,随即隐去。
太原郡是最早施行两田制的地方,王氏作为当地的大地主,短短几年时间便难以为继,除了与当政的王庆,王禄等人不和,受到刁难之外,最为重要的原因就在田亩制度上面。
如今长安的这些大阀感觉还不算明显,那是因为两田制施行的年头还短,加上战乱时期他们丢掉了太多的田产所致。
等年头长了,他们拿回去的土地越多,对两田制所带来的效果的感受就会越发清晰。
一个温水煮青蛙的游戏而已,这是个长期的斗争过程,最好的应对办法李破都替他们想好了,最后除了分家没有别的路可走。
比较激烈的那些反抗手段已经不太可能出现了,因为过了那个时节。
制度一旦形成惯性,再想更改就千难万难,只能寻求更为温和一些的解决之道,比如说联合一些人上请减免税赋等等。
朝廷从中引导的话,那就得缩小自己的田产规模,还有比分家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吗?
这事要是开了头,只要你敢给次子,庶子们分配大量家产,当世这些形成了几百上千年的门阀的根基也就会动摇起来。
这是朝廷大政,也是皇帝心中的一盘棋,不会轻易更改。
王氏到底过的有多惨,李破没有亲眼见到,可心里面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晋阳王氏是他当年在晋地所面对的第一个庞然大物,一路南下,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王氏在晋地的影响力。
那是一种全方位的影响力,几乎辐射到了晋地的各个角落。
他率兵占下晋阳之后,得王氏之力颇多,可作为领头之人,他就十分不喜欢这种地方豪门……李渊父子如此,李破亦不能免。
因为顽固的地方势力和中央政权的斗争,自古以来都贯穿王朝始终,是一个考验执政者是否英明的大问题。
…………
王智辩转开了话题,“据王总管说,晋阳今年户籍上又增了一成,大致有六万户,近三十万人。
南来北往的商旅也多了起来,晋阳仿照长安建了东西两市,臣也去看了,确实有一些突厥人。
看着他们……臣当年随陛下两次北上突厥,杀的突厥人可不在少数。
如今看他们竟能平平安安的出现在晋阳,俺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过他们都是从云中那边过来做买卖的,没那么凶野,打听了一下,据说还很守规矩。
陛下您说这要是放在当年,跟他们做什么买卖?见了面大家都得抽刀子拼命,稍微慢一点不定就得丢了性命……”
李破笑着摆了摆手,“时过境迁了,咱们也许久没跟突厥人见过阵仗了。”
长孙顺德也道:“是啊,陛下与突厥可汗会盟,为的不就是和突厥人化干戈为玉帛吗?边市也开了几处……此乃利在当世,功在千秋之举,陛下之仁,善莫大焉啊。”
王智辩看看长孙顺德,心说原来是个马屁精,应该把步智先找来,不定能跟你这厮说到一处去。
李破笑笑,马屁早听腻了,长孙顺德拍马屁的功夫明显欠练,连魏玄成都不如,更没有说到点上。
和突厥的交往,那是能用化干戈为玉帛来形容的吗?完全是时势所迫,不得不尔,直到今日,大唐才算是有了些家底,能跟突厥正面掰一掰手腕了。
可政策上这些年一直是以与突厥交好为主题,而且渐入佳境,不可能骤然转变,这也是李破当初所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所谓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突厥这个强邻在一日,大唐就无法安枕,李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到底会怎样出现,他心里其实也没底,那也许要看阿史那杨环的身体状况来决定。
不论是萧禹,温彦博,还是封德彝,都能清晰的把握其中的意味,说起有关突厥的政务来,从来都是以如何削弱突厥为主题。
什么化干戈为玉帛,这都哪跟哪啊?
李破对长孙顺德越发的不满意了,门下省的高官,却不能领会朝廷大政,了解皇帝的心意,这是无法弥补的缺陷。
李破知道,长孙顺德这人可能是在洛阳,长安这样的地方待久了,眼界见识不足,心思也全都用在了争权夺利之上。
于是顺便也忘记了自己祖上是干什么的,领兵你不成,在外事上的见解又这般幼稚,如此怎堪高位?
长孙顺德却还不晓得,离着他梦寐以求的相位又远了一段距离,不然非得吐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