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的感受就四个字,如芒在背。
等到越来越近,他的眼睛也适应了殿内的灯火,他抬头望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脑子有点晕眩,果然见到的正是那张脸。
如果他还清醒,此时一定会在心里念叨,你说你一个皇帝,没事乱溜达什么,溜达也就算了,还要在俺面前装模作样,损不损啊?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觉着这并非坏事,起码让皇帝记住了他阎立本的名字不是?不然此时他可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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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瞅着他那变幻不定的脸色,心情稍振。
皇帝微服出游,与人结识,等的其实就是这一刻,瞧着对方乍喜还惊,诚惶诚恐的样子,会极大的满足皇帝的虚荣心。
李破没跟他叙旧,匆匆一面,阎立本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年纪轻轻,才情上佳,性情活泼。
尤其是他们兄弟二人互相贬损,却透着机智诙谐,很是能博人一笑。
“朕召你前来,是想让你作画以记今日之会,殿上之人,皆一时之选,你可莫把他们画的丑了,不然朕也救不得你。”
一句玩笑,立马让阎立本放松了下来,君王态度温和,语带调侃,让人如沐春风,他阎立本终于霉运尽去,开始走运了?
躬身应诺间,已有得意之色浮上面庞。
李破看着他就想笑,招了招手,让他再近前些,顺手从桌案上的纸张中抽出一张,递给阎立本,笑道:“此乃中书舍人杨师道所做,你的画要留他的诗,意境也要相合。”
殿中群臣不免惊诧,其中大部分人都不知此人为谁,竟得至尊如此相待,宫中画师?瞅着不像啊……怎还穿着一身便服,太不庄重了。
窃窃私语间,阎立本的名字很快便传于殿中。
阎立本,出身京兆阎氏,北周驸马阎毗之子,有才名,犹擅丹青,工于建筑,应该是在将作监任职。
大略的履历一出,不管才能如何,在群臣心目中先就有了分量,再加上至尊亲许,那就更不一般。
其实只这一遭,阎立本的便宜就占大了,能够广传姓名于重臣耳中,那可不是一般的际遇,对其仕途的好处不言而喻。
之后便在殿中末尾增设一席,阎立本入座,开始东张西望,打量殿中陈设,布局,然后再仔细观察殿上群臣模样,周秉侍立在他身边,伺候笔墨。
时不时的阎立本还要站起身来观瞧,那模样就像是狼群里混进一只兔子,分外的显眼。
而作画费的工夫可不比作诗,心思灵巧是一方面,考量的还有画工,不可能一挥而就。
想要把两仪殿欢饮图作出来,总得几日工夫,他得抓紧时间进行初描,两仪殿的环境都在其次,记不住还能重新过来瞧瞧,殿中群臣以及帝王的形象,却必须在这个时候大致描绘出来。
一旦沉浸其中,阎立本便全神贯注,忘记了其他。
群臣稍稍关注,也便不再理会。
皇帝已经表态,尚书左仆射温彦博顺势宣布,中书舍人杨师道为今日之首领,将其所作诗句传于众人观瞧,品评。
同时也就意味着大唐第一位大学士就此诞生,由皇帝带头,群臣纷纷举杯敬中书舍人,观文殿大学士杨师道。
杨师道喜不自胜,起身谢恩,连连谦逊,气氛渐转热烈。
接着乐声一起,歌舞随之,群臣暂时忘记了那些纷繁的政务,听歌看舞,推杯换盏,殿中一片升平景象。
李破一边饮酒,一边感受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君王和臣下在这种场合关系无形间便会拉近许多,虽然此时还远不到歌舞升平的时节,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臣下们,都不能整日里埋头政务,毕竟大家都是人,而不是机器。
看来这样的活动隔上些日子便可举办一次,让大家放松之余,也能感受到来自君上的温暖和情谊。
大致上来说,其实就是他觉得在太极殿中整日处置政务,接见臣下的生活有些太过枯燥了,想找点乐子。
历代君王差不多都是如此,只不过贤明的君王懂得掌握分寸,昏庸的则会整日里沉溺于酒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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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欢宴,直至夜半方止,群臣醉醺醺的告退,没一个烂醉如泥,喝到点上很多人便住杯不饮了。
他们都是朝中重臣,谁也不会在君前放浪形骸,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出丑露乖,明日里估计就会传遍朝野,留下的多数不是美名佳话,而是为人笑柄。
说不定谁瞅你不顺眼了,还要参你一本,说你君前失仪云云,那才叫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