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间,常何的家世来历就被刨了个干净。
杜伏威大体一听就明白,常何是个外来户,在长安也才算站稳脚跟,还和李密啊,李世民之类的牵扯上了关系,不在他结交范畴之内。
眼前这位还真是个正经的小人物,在常何府上入幕,身上没什么官职,清河人……清河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但跟他杜伏威没什么关系。
杜伏威顿时失去了兴致,举步前行,不打算搭理这人了。
家世在当世之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么重要,家世好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家世差的人即便做的是惠及众人的好事,也有可能节外生枝。
见杜伏威不再搭话,迈步就走,历经冷眼的马周知道又要遭遇挫折了,不由有些沮丧。
他在长安待了数载,因为际遇的关系有些愤世嫉俗,可他这人确实极为聪明理智,埋怨世道不公之余,对自己的毛病也有所反思。
一个就是他太年轻了,年轻人说的话总是分量不足,外加他自认无论才能还是学识都不让于人,也就有些骄傲,所以不为人喜。
这些还都是细枝末节,最致命的地方在于他没家世,孤零零一个,既无妻儿承欢于身侧,又无亲戚帮扶于左右,连普通人家都不如,就更别提跟官场中人打交道了。
人家交往首先就要看家世,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根本靠不上去,几乎是一提家世就糟。
只是这人还能跟他说上两句,实属不易,他得尽力争取一下,于是在让开道路之际,他再次开口道:“瞧您仪态闲适,应是率人出游……小人寄居长安已有数载,此间名胜尽在小人胸中,不知可为导引乎?”
杜伏威闻言止步,侍从中有人笑道:“俺在长安二十多年了,什么地方没去过?还用你来多嘴?”
有人就又道:“文皇帝建大兴城也不过四十多年,哪有什么名胜古迹?大王莫要听他瞎说。”
马周顿时一笑,有人搭梯子可是好事,就怕这些人不理人,打量着这些人的行迹,马周眼珠一转,笃定一笑。
“秦之咸阳,汉之长安,至隋乃有大兴之城,夫做事者,必于东南,收实功者,常于西北。
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此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之饶,北具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受,独一面而制诸侯,诸侯安定,挽河漕而向天下,西给京师。
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秦地如身躯,长安若脏腑,脏腑之细,庸人何察也?
观贵人左右,皆军旅之人……譬如长安东南有一池,名之曲江池,诸位可知当年宇文大匠为何开此池于长安东南?又比如长安西北有一塔,塔中供奉舍利子六颗,可知塔之其用,舍利之来历?
游山河者,不知其始,未晓其终,上不能俯瞻其全貌,下不能探知其深浅,来亦不来,何如之?”
侃侃而谈之间,唬的一群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