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

第16章 第十六章

客厅没开灯,窗外那点微弱的路灯光线投射进来,也起不到多少照明的作用。

桌上的烟灰缸,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刚挂断电话的手机被随手扔放在桌上。

隔着无寂夜色,商滕西装笔挺的坐在沙发上。

领带是岑鸢给去年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袖扣是她今年买的。

身上的西装,是他们结婚当天穿的。

他在家里拿着户口本,不吃不喝等了整整一天。

许是窗户没关严实,有冷风吹进来。

商滕扯开领带,抽出。

往楼上走。

纪澜的电话是在一个小时前打来的,让他回家一趟。

他把衣服脱了,重新换了一件。

视线落在那枚袖扣上,最终还是转身下楼。

纪澜口中的家,指的是她在郊外的院落。

她和商昀之分居多年。

也不是说闹矛盾了,或是感情淡了。

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为了利益,与感情无关。

双方目的都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

虽然还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也是法律上的夫妻名义。

但也只是形同虚设。

纪澜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早就对这种情情爱爱看淡了。

撩开垂落的竹帘,商滕走进了里厅。

屋里燃着熏香,类似寺庙里的那种。

纪澜穿着一身素色旗袍,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了,只轻声一句:“来啦。”

他喉间低嗯,并未给太多的反应。

纪澜也早就习惯,自己这个儿子的冷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具体她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以前,他也曾经是爱笑的。

至少不像现在,什么情绪都自己藏着,旁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深沉内敛到,让人觉得害怕。

但纪澜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身为上位者的他,就该有这样杀伐果断的狠劲。

没有软肋,才没有弱点。

她今天叫他过来,是有事要和他讲。

流言传的太快,纪澜不能不管。

她说:“那个孩子就放在我这儿吧,我来养。”

商滕神色淡,声音也淡:“不了。”

纪澜叹了口气:“岑鸢那孩子再温顺,到底她也是个女人,那个孩子在你们之间,时间长了,总会变成一个疙瘩。”

“如果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说这件事。”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把西装第二颗纽扣系上,“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纪澜叫住他:“这么久了,你还在耿耿于怀?”

离开的脚步顿住,但也只那一瞬,商滕没有再给任何回应,开门离开。

手里的佛珠紧紧攥在掌心,纪澜看着窗外厚重的夜色。

这么多年了,她不是没有后悔过。

可豪门本就残酷,优胜劣汰。

更何况,他们姓商。

她也只能靠吃斋念佛,来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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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手续,是赵嫣然来帮她办的。

岑鸢思来想去,能告诉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了。

赵嫣然拿着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手抖的厉害,她反复的去揉眼睛,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出现幻觉了也不一定。

可无论她怎么揉,眼睛都揉红了,那几个字都没有任何改变。

血友症。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病。

岑鸢的脸色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仍旧是憔悴的。

她轻笑着安抚赵嫣然的情绪:“医生说我这个是轻症,没什么大问题的,只要尽量不要自己受伤流血,和正常人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赵嫣然抱着她,一直在哭:“怎么可能没问题!”

因为得知她生病,连抱她时的力气都变小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她。

她这个反应,让岑鸢无奈轻笑。

真把她当一个瓷娃娃了。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们的原因。

从医院离开后,赵嫣然开车送她回去。

路上突然问起:“商滕知道了吗?”

岑鸢陷入沉默,腿上盖着薄毯,她把视线移向车窗外。

“他还不知道。”

就在刚才,她是打算告诉他的。

可是他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今天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

明明答应过他,今天去领证的,却放了他鸽子。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她失约了。

赵嫣然其实不太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岑鸢很少讲起,她也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爱好。

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岑鸢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偷偷喜欢商滕了。

至少在高中时期,她从未表现出太明显。

对他的好,也只在暗处,没让任何知道,包括商滕。

想劝她的,但想了想,赵嫣然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很多事情,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更何况,岑鸢并不是那种,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随意更改想法的人。

她比所有人想的还要倔,还要决绝。

车停在楼下,里面是暗的,没开灯。

幼儿园有活动,何婶带着陈甜甜去参加了,明天下午才回来。

看样子,商滕应该也不在家。

赵嫣然不放心留岑鸢一个人在家,说要陪她。

岑鸢笑笑,婉拒了:“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

赵嫣然看着,欲言又止。

哪怕心里再担心,最后也只能点头。

岑鸢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腥味冲洗干净。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毫无睡意,索性从床上起来,去了三楼的工作室。

苏亦真的晚礼服,就差最后的领口了。

她今天去布料行,就是为了去拿这部分的布料。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去了。

她坐着坐着,就开始发起了呆。

不知道应该干嘛。

胳膊上的伤有点疼,心里也有点难受。

还有两天就是纪丞的忌日了。

他离开了十年,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张合影。

岑鸢觉得,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拿出笔,在纸上画下他的模样。

是他的眼睛。

还有眼角下方那粒褐色的痣。

她从来不恨商滕,甚至于,她感谢他。

这么多年,她能记得这么清楚,其实也多亏了商滕。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好像这么多年,总有人劝她,干脆离开吧,离开商滕。

既然他不爱她,既然他要养白月光的女儿。

但岑鸢每次都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这些她都无所谓的。

她只想留在商滕身边,能看见他,看见这双她日思夜想的眼睛,她就知足了。

她从来不去要求商滕给她什么,因为她想要的,商滕已经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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