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的脑海之中反复出现当年那个女人把匕首捅进那个男人心口时的画面,血流了一地,那个男人充满了惊讶,痛楚的伸着手,是在呼救,是在不可置信,随之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血汩汩的从他胸口流出来,很快就流了一地。
那个女人似乎也惊住了,手里的匕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原来没打算真的杀掉他的,许她的初衷只是想吓唬他而已。
沈恪记得当时那个男人看着他的眼神。
出了人命案件,现场一下变得十分慌乱起来,有人的尖叫声,有喊报警声,也有打急救电话的声音,混乱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只有幼小的他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的血甚至流淌到了他的脚边,将他的鞋底染红了。
他的妈妈杀了他的爸爸。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疯狂是会遗传的吧?
他一向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和目光。
小时候在公园里睡露天长凳和天桥底下流浪那会儿,他已经受过无数次别人的打量,可是别人的目光能让他吃饱穿暖吗?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吗?
都不能。
别人的看法不会让他少一根毛。
小时候在养父母家里的时候,被他俩一边打一边骂“你是个杀人犯的儿子,我们能给你一口饭吃就算不错了!”
被骂了太多次,他都麻木了。
可是这一次,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也包括陈青荨。
此刻,她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
他有很多黑暗脏污的过去,她也知道很多。
但是唯独这一个,他不想让她知道。
她跟在他后面,他知道。
可是他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她脚步轻轻的,凑了过来并排和他走着,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生怕惹他不高兴了。
其实陈青荨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上辈子他好像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就退学了,然后在她死之前没多久,他这个富豪排行榜上的资本家在自己家里自杀身亡了。
那会儿她和他没有什么联系,所以他的生平过往她也不知道,他死了,她也就是感叹一下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那么想不开。
可是现在他对她很重要,他是她的战友,是她的好朋友。
她觉得此刻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仅仅是在他身边陪着,陪伴就是一种安慰。
她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了云顶豪宅。
上电梯的时候,沈恪仍旧没有看她,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你走吧。”
他想自己回到黑暗里呆着。
还是融入黑暗里最舒服。
不想考虑太多了。
什么投资、未来、以及他自己都没有弄清的感情,都被那一声声杀人犯的儿子盖过了。
他没法面对她。
说完这句话,他就按上了电梯。
隔着逐渐合拢的电梯门,沈恪才从缝隙之中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担忧,那双盈盈如湖水一般美丽的眼睛里写满着对他的关心。
在知道了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之后,她还在关心他。
那一刻,他忽然想拉住她,想将她抱进怀里。
可是电梯门合拢了,隔绝了彼此的身影和视线。
电梯缓缓的升了上去。
刚才一瞬间生出的勇气在电梯门合拢之后又消失了,他若是忽然抱住她,她会吓一跳吧,也许会厌恶吧。
打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黑暗和空荡。
他将自己抛进沙发里,靠垫上曾经残留过她的气息,现在早就没了。
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她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他从来没有像对她那样渴望过别的女性,他渴望她的气息,还在梦里肖想过更过分的亲密,他对她有yu望。
曾经他也考虑过是不是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太少了,所以才对她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他在学校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对其他女孩连看都不想看。
在他看来,那些女孩都不吸引他,甚至他也曾经在一些商务宴会上遇到过漂亮的女明星,那些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也没有能引起他的一丝兴趣。
好像她们在他的世界里都是面目模糊的,随便都可以忘掉的路人甲,可是当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周身就好像自带滤镜,在他的视野里闪闪发光。
他不想承认,可是,她在他心里是那么的不同。
他对她想接近,想亲吻,想拥抱。
想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之中吸取她的温暖和气息。
可是他这样的人,怎么配?
现在她知道了他是个杀人犯的儿子,还会搭理他吗?
哦不,她不是这种人,也许她在心里会害怕,但是她记得自己曾经对她的帮助,她还会像原来那样对待自己吧?
其实这是个肯定的回答,陈青荨一定会像原来那样待他。
可是此刻沈恪心绪混乱,或者说他的内心也有一丝恐惧和不确定。
忽然,他听见门口的电子锁发出了声音,接着电子门开了。
“怎么不开灯?”
沈恪的心忽然跳动了一拍,是她,她来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陈青荨看见沙发上有一团黑影,想开灯走过去,却听见沈恪说了一句:“别开灯。”
她只得听从,摸黑走到沙发边,说道:“我才想起来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刚才跑回去拿了。”
她将那副画搬了过来,放到他身前的茶几上。
听到了礼物,沈恪问了句,“是什么?”
“是一幅画,我画的,送给你。”
沈恪仍旧没有说要开灯,黑暗之中陈青荨见他窸窸窣窣的,似乎在伸手摸那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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