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萸勉为其难的答应他。
她扶他去了洗手间门口。
然后周向然自己身残志坚的蹦了进去,这儿隔音不好,他怕洛萸听见声音,所以故意咳嗽了几声。
还不时和她说说话缓解下气氛。
但外面没声音。
周向然还以为洛萸走了。
他穿上裤子,马桶是感应的,自动冲水。
从洗手间出来后,洛萸非但没走,病房内此时还多出了一个人来。
周攸宁,他二叔。
周向然其实有点害怕这个人。
大约是从小他妈妈就和他讲了很多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听说他在国外私生活不检点。
才十几岁,就差点打死人进局子。
但里面有多少是真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妈妈本身就是那种爱添油加醋的人。
可能的确经常打架闹事,但也不至于弄到差点把人打死的程度。
周向然喊了声二叔后就不敢再开口了。
忽略了他眼里的恐惧,周攸宁问他:“腿怎么样?”
周向然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他一直觉得这个二叔不喜欢自己。
想不到现在竟然还开始关心他了。
“没事,小问题,医生说躺两天就好了。”
洛萸问周攸宁:“你经常来医院吗?”
后者摇头:“两次。”
他父亲住院一个多月,他只来过一次。
算上这次的话,是两次。
并且这一次,还不是为了他父亲,或是周向然来的。
洛萸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明天来拿。”
周向然骂她:“你到底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给你写作业。”
“我明天还来看你,你想吃什么?”
真当这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他?
洛萸又说:“你之前想要的那个带签名的限量版篮球,我托人给弄到了。”
周向然眼睛顿时亮了:“在哪?”
“作业写完了再告诉你。”
然后她走了。
洛萸总觉得自己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有个人跟着自己。
于是她转身,问周攸宁为什么要跟着她。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她说话向来直接,通常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如同那句,说话不经过大脑。
很适合用来形容她。
周攸宁不说话。
他半睁的眼,微抿的唇,都带给人一种可疑的信号。
但蠢笨的洛萸没有接收到。
她只是觉得,他很帅。
是每次见到都会感慨的程度。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你以后别来烦我了。”
拒绝也拒绝的干脆,生怕周攸宁会和她告白。
周攸宁却摇头:“你裤子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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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内,洛萸看到自己裤子的那摊红色血迹,恨不得咬舌自尽。
这该死的大姨妈,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这种时候来。
洗手间的门被人敲响,再然后,则是离去的脚步声。
洛萸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看到地上的黑色塑料袋。
里面是周攸宁去附近的便利店给她买来的姨妈巾。
系在腰上,用来挡住裤子上血迹的外套也是周攸宁的。
他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味,也分不清是沐浴乳还是洗衣液。
洛萸整理好出去。
这里是公厕,外面就是马路。
她刚出去,就看见叼烟点火的周攸宁。
听到声响,他往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随手掐掉嘴里的烟。
没言语,转身离开。
洛萸犹豫了一会,还是追上去,和道谢。
他摇头:“没事。”
洛萸说:“你的外套,我会洗干净了还给你的。”
“嗯。”
那是他们那段时间里,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后,周攸宁父亲的葬礼上。
他做为唯一上了族谱的长子,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墓前,上了香。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好像又长高了,身骨也更宽阔。
西装装衬之下,他带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
眼中却是淡漠的。
在面对自己至亲的离世时,表现的淡漠。
那一刻,隔着人群的周攸宁像是突然有所察觉一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
准确无误的对上洛萸的视线。
看着他那双深邃,却沉默的眼,洛萸突然有种错觉。
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眼中,好像只剩下洛萸。
她是自恋,但不至于自恋到这种程度去。
于是她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从自己脑中甩出。
周向然的腿也好了,他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了很久。
怕被人看到。
等洛萸找到他时,他的眼睛都肿了。
“洛萸。”他声音颤抖,“我没爷爷了。”
不知道为什么,洛萸因为他的这句话感到莫名难过。
却不是为周向然难过。
他没有爷爷,可是他还有爸爸,还有妈妈。
可是周攸宁呢,他已经没有妈妈了,现在又没了爸爸。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洛萸不懂这些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她模糊的听妈妈讲过。
周向然的爸爸一直很害怕周攸宁抢走这些家产。
可这些本来就属于他,不是吗?
他会难过吗。
应该会吧。
哪怕他没有表现出来。
人难过了为什么要隐藏,洛萸不太理解。
她不开心了,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开心了。
这样才会有人来哄她。
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难过,才是最蠢的。
那天晚上,洛萸去找了周攸宁。
他坐在外面发呆,胸前的白色小花还没摘。
洛萸今天穿的也是同样色系的裙子。
他们站在一起,居然显出几分情侣装的般配来。
“毛毛虫在变成蝴蝶之前,要经历很漫长的一段蜕变时间。我们老师总说,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众人,但我不这么觉得。”
她在他身边坐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话。
“努力就该大肆宣扬啊,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成功来之不易。”
“或许会有人称赞一句:他是个天才,不需要努力随随便便就能考个好大学。”
“可这种看似赞美,其实是在嫉妒和不满的语气,我觉得会让人厌恶。”
当然,这种话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在她身上。
洛萸有这个自知之明,她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难过也是。”
“你不表现出来,别人不会觉得你稳重,他们只会骂你冷血。”
所有人都去哄哭得最大声的周向然了,周攸宁反倒被人忽略。
洛萸是笨,但她不蠢。
或许是女生的直觉,她总感觉,周攸宁的内心肯定不如他面上看起来的这么风平浪静。
周攸宁看着她。
路灯的光亮在她身上,带着暖光。
她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骄纵神色。
周攸宁又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应该怎么做呢。”
开口时的沙哑。
他是真的不明白,难过了应该怎么做。
哭吗?
可是他哭不出来。
在他疑惑的时候,洛萸抱住了他。
她的手小小的,人也小小的。
但却很温暖。
他本来很冷的,可是她抱住了他,于是他不冷了。
她的叹气声在他耳边响起,又带了点无奈。
“我这容易心软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她居然开始去心疼一个她曾经讨厌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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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洛萸每次去周家,不再是找周向然。
而是周攸宁。
“你慢死了。”
这是洛萸最常和他说的一句话。
周攸宁也从不反驳。
他每次都会给她带一份早餐。
因为洛萸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哪怕是在家里,也是在她妈妈的叮嘱下随便吃两口。
周攸宁和周向然不同,他从来不帮洛萸写作业,他只会教她。
那些她从前跟看天书一样的数学,也在他的单独辅导下,逐渐变得一知半解。
最后也开始尝试着自己去做。
期末考,她罕见的及格了。
她妈看着试卷上的成绩,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好几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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